馬車嘎吱嘎吱地輕輕搖晃，魏麒麟昏昏欲睡，用手掩住了打哈欠的嘴，不好意思地看着福王。
“這些天是辛苦你了，聽說你前幾日，一直忙着幫皇上釀酒來着。”福王隻身坐在車內，看着魏麒麟淡淡說道。
魏麒麟嘆口氣，點了點頭，回答道：“福王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當今聖上缺錢，因此皇上纔想着開源節流，節流沒處可節，那就只能開源嘍。”
福王微微揚起頭，輕笑，隨後神色凝重：“最近也是辛苦皇上了，大明財政收入本就不多。近些年來，國事煩頓，需要用錢的地方多，你應該更多地支持皇上，千萬不可有怨言！”
魏麒麟頷首贊同。
小皇帝的難處，他自然理解，不然也就不會幫着他做白工了。
“上一次你和溫體仁大人，在太學策對之事已經傳遍了京城，你對於海禁之策，真的是那樣想的嗎？”福王看了看魏麒麟。
外面侍從的馬蹄聲嗒嗒作響，已經進入深秋的北方，寒氣逼人。
魏麒麟搓了搓手，吐出口寒氣，笑道：“當然！海禁之策雖然牽連甚多，改革頗難。但是爲了長久發展，上位者應該有這樣的決心去做出全面開放海禁的決策。”
福王皺了皺眉頭，思考了一番，道：“你可知，全面開放海禁，倭寇入侵，四夷併入，會帶來多大的危害嗎？”
魏麒麟低哼了一聲，朝着福王拱手說道：“福王殿下，難道不開海禁就沒有了倭寇入侵嗎？那麼當下發生的蘇陽慘案，難道不是海禁之下的產物麼？”
一說到蘇陽慘案，福王的臉上有些難看。
小王爺擅作主張的最先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信王朱由檢，之後才告訴了福王。
這是讓福王府沒有捲入到危險之中，可是在當今聖上面前，卻少了一份勇氣。
爲此，福王回到家中，還專門訓斥了小王爺。
隨後福王還是進入皇城，向皇帝當面奏請嚴懲蘇陽慘案相關負責人。
只是小皇帝的態度已然曖昧，不願意涉及太多人，讓福王也頗爲無奈。
“蘇陽慘案一事，實在另有緣由。傷亡人數並沒有之前所傳說的兩三萬人之多。”福王淡淡說出了另外一個讓魏麒麟震驚的事實。
魏麒麟身子一下直了起來，差點就站了起來。
“什麼？沒有兩三萬人？”魏麒麟難以相信的看着福王。
“嗯，這十多天來，八百里加急已經來回幾趟了。下面的錦衣衛也頗爲賣力，他們調查出了一個事實。”福王嘆口氣，卻沒有多少輕鬆。
“事實？兩三萬人的死難道不是事實嗎？”魏麒麟還是無法相信福王剛纔所說，認爲是錦衣衛想要修掩事實。
“最近在南方海域上，出現了一股新的海盜勢力，領頭者叫鄭芝龍，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可是已經有了自己的船隊和島嶼，專門用作劫掠，並且和倭寇勾結。最爲居心叵測的是，他和以前的海盜簡單的劫掠不一樣，更會劫掠大量的沿海百姓。根據錦衣衛這一次的初步統計，在名義上喪身到兩三萬百姓，其中有一大半，被劫掠到了外域海島之上。”福王的手變得僵硬起來，眼睛露出了兇光。
“還有這等隱情？”魏麒麟坐了下來，心中滿是震驚。
他當然知道鄭芝龍，不就是鄭成功的父親嗎？
魏麒麟能夠隱隱的感覺到，鄭芝龍劫掠上萬人口之後，勢力肯定會更快的發展。
到時候，這南洋海上，又會出現一支新的海盜勢力，對於大明的外貿就更加不利了。
魏麒麟想了想，對着福王氣憤道：“就算這樣，依然還有上萬的百姓喪身！現在我們無法拿這些海盜怎麼樣，但至少這些相關責任人，必須要得到嚴懲。”
“這一點是肯定的！現在所有的罪狀都壓在了蘇陽縣縣令劉生家的身上，如此疏忽瀆職，甚至還極有可能賄賂上官，加上上萬百姓的死亡。光是這幾條罪名，這足以讓他凌遲處死了。”福王崩着臉，說出柳生家這個名字的時候，咬牙切齒。
聽聞此言，魏麒麟卻急忙說道：“這件事跟劉生家可沒什麼關係！”
福王偏着頭，納悶地看着魏麒麟：“爲什麼你這麼說？難道你知道這其中有何隱情？”
魏麒麟沒有接着往下說了，接下來能說什麼？
難道說蘇州知府勾結地方東廠，將本應該用來練兵的銀子全部孝敬給了魏忠賢，魏忠賢又將這銀子的一部分給了皇帝？
要是自己說出來，光是魏忠賢和小皇帝就放不過自己。
更別說福王本就是皇黨，口風不緊，可是政治上面的一大忌諱，想要靠近小皇帝，依靠他，又如何成功呢？
“這個嘛，倒沒有什麼隱情，只是我曾聽說蘇陽縣縣令劉生家在案發前，曾經舉報蘇州知府貪污受賄。事發當時，劉生家正被羈押在蘇州府衙之內，對於此事並不知情。因此我倒覺得劉生家在這件事情中，似乎是成了某些人的替罪羊。”魏麒麟說道。
“還有此事？錦衣衛的人在早朝奏報的時候可沒有說這些，所有的罪責多歸在蘇州知府和蘇陽知縣兩人身上。若是沒有趙南星等人爲柳生家說話的話，只怕這兩人現在已經在南直隸就被處斬了。”福王說道，又仔細盯着魏麒麟思緒複雜的臉上。
“只是，整件事情的最後，就只是處決了兩人嗎？”魏麒麟憤慨地說道。
福王呵呵地笑了兩聲，將眼睛偏向了一邊，沒再做聲。
蘇陽慘案涉及衆多，甚至可以說將以前大家都默認的潛規則給掀了出來。撥到地方的那些所謂海防銀大都又通過各種方式迴流到了中央，若是真正的公開犯罪細節，豈不是小皇帝都難辭其咎？
蘇陽慘案中負主要責任的閹黨，爲了推脫責任，自然會將罪責往這兩人身上推，只怕現在地方東廠更是發生了滅口的事情。
東林黨看似在此次蘇陽事件中沒有牽累，但其實已經暴露了巨大的問題。蘇州知府就是東林黨之人，而在私下裏卻依附閹黨，這說明東林黨的內部出了問題，趙南星也急於掩蓋東林黨的離散事實。
作爲皇黨的福王等人則是希望染指地方，安插自己的人進入當地。雖然痛心百姓的傷亡，可是誰都知道，一但蘇州知府和蘇陽縣裏兩人獲罪，相關牽連的江南官員絕對不在少數！
而江南，可是國之重地！
誰有了江南，纔是真正的擁有了大明！
這纔是蘇陽慘案真正受到各個勢力關注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