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瞥了一眼卓峯,瞧見他那副慫包樣兒,訕笑道:“怕什麼怕,這個季節就這個鳥樣,十天就有七八天飄雨,別說這種小雨,就是大雨這車也照開不誤。”
吹牛也不打草稿,雨天跑盤山公路是個人都知道有多危險。
還大雨照開不誤,你以爲閻王是你兄弟,收誰都不收你?
卓峯心中翻了個白眼,卻也無可奈何。
瞧見黑水和卓峯聊得越來越熟絡,白山眉頭微皺,抽空瞪了黑水一眼。
黑水脖子一縮,不吭聲了。
又拐過一座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山,只聽到遠方傳來“轟隆隆”的一陣聲響,宛若萬馬奔騰,即使隔了一層玻璃,也能感覺到那股逼人的氣勢。
有點兒讓人喘不過氣來。
“泥石流,好像是黑沿子山。”黑水坐直了身子說道,挺緊張的。
“怕什麼,哼哼,這種天兒,死個人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哪座山下沒死人?哪條河裏沒死鬼?”白山開着車說着,“你說是不是?黑水。”
“不錯,這種天,適合做壞事,嘿嘿嘿嘿……”黑水不知想到了什麼,嘿嘿笑着。
白山見狀,一邊開着車,一邊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把匕首來,在手裏把玩着,寒光閃閃,道,“這事兒,我可聽很多人幹過,專門對付那些不老實的人。”
“嘿嘿嘿……對付的好。”黑水嘿嘿個沒玩沒了,落在卓峯耳朵裏覺得格外陰森。
可不,這種地界兒,別說死一個人,就是死上三五個人,只要往河溝裏一扔,保準看不出死因來。
兩人這一唱一和,明顯是警告或者說恐嚇自己
敢以身試法喫這碗飯的人,果然沒有一個善茬。
卓峯再次慶幸,
幸好沒把王萌那個拖油瓶帶出來,這要是拉進了山溝溝裏,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料的事兒。
現在自己雖然孤身一人,但真要到了緊要關頭,自己一發狠,指不定誰生誰死誰喫虧呢。
大不了,就來個魚死網破!
穩了穩心神,摸了摸襪筒,卓峯裝作沒聽懂,恭維道:“兩位老哥說的話好深奧,我這次來,是誠心給親戚領養個娃,不想生事。”
白山聽了,冷笑了兩聲,道:“誰也不會說是自己要領養,都說是幫親戚的忙,你心裏清楚就行。”
“嘿嘿,嘿嘿……”這次輪到卓峯傻笑了。
又搭訕了兩句,黑水這話匣子又不自覺地打開了,試探着問道:“秦嵐,瞧你這身材和模樣,不像是生不出娃的。”
“我也想啊,唉,”嘆着氣,卓峯又開始摸煙,遞了上去,唏噓道,“結婚都四五年了,什麼男科、女科醫院都看了,就是不管用。”
“光看這個不生育的病,這幾年就花了五六萬,頂的上我一年的工錢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早點兒領養個呢。”
“省得街坊鄰居們天天背後戳我脊樑骨。”
黑水聽了有些好笑,道:“你領養個,別人就不知道你們不生養麼?。”
“不一樣,”卓峯反駁道,“有了就是有了,閒話自然就少了。”
“有意思。”黑水說道。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車又駛了不知道多久,好像又翻了幾座山,白山突然把車駛進了一個村莊。
黑水一點感覺都沒有,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似乎,這早就是兩人先前就計劃好的。
…………
村子坐落在山腳下,一家疊着一家,青石板、青石橋、青石房,到處都是青石砌成。
是個老村子。
村裏只有一家小旅館,或者說小野店,白山黑水熟門熟路地就把車停在了這裏。
開了三間房,只花了100元,真便宜。
開房費是卓峯爭着付的。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十萬大山中,還是老實點兒,客氣點兒比較好。
小飯館自然也沒什麼好喫食,點了一碟花生米,一盆燉牛肉,一盤子炒竹筍,以及一條魚,就是這裏最好的菜品了。
“兩位哥哥,請坐,”卓峯謙讓着,然後回首又喊道,“老闆,有沒有好酒,來一瓶,要白酒。”
這種陰冷的天兒,還是喝點兒白酒夠勁兒。
未等老闆回話,黑水插話道:“老魚頭,上兩瓶子黑棗兒酒,就鄒家釀的那種,別給我攙你家釀的那種爛貨。”
老闆40來歲,滿臉堆笑,客氣異常:“沒問題,糊弄誰,也不能糊弄您啊,稍等,我馬上來。”
未幾,酒菜都上齊了。
此時已經晚上7點多,三人都餓的夠嗆,飯菜一上來,稍稍謙讓了一番,就喫上了。
邊喫邊侃。
一方不斷地試探卓峯底牌,一方老神在在地扮演憨厚求子老農。
貌似卓峯一路上的表現很老實,安了兩人的心。
酒足飯飽之後,話題逐漸地切進了中心。
交鋒也逐漸激烈。
黑水打了個酒嗝,說道:“你來之前,說要小貨女孩,現在又反悔說要大貨男孩,你什麼意思?”
話題很尖銳,白山黑水俱都望着這位臨時變卦的農民。
變卦是卓峯精心準備的,是他的試探。
如果對方真有大貨,有很大的可能,就是王安鳴。
如果真挖出王安鳴來,那這個選題可就真正地原地爆炸了。
想一想,別人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的人,卻被自己找到了,那種暢快光想想就舒服。
這個險,值得冒。
黑棗兒酒度數很大,卓峯喝了不少,臉紅脖子粗的,此刻在酒勁兒的掩蓋下,掏着心窩子話。
“白山黑水兩位哥哥,咱們今兒喝得高興,真是有緣,我喝得也有點多,就不瞞你們了,要小貨是我婆娘的主意。”
“說養閨女好,是什麼小棉襖,說將來她結婚也不用發愁,說村裏女少男多,那幫小子肯定踏破了門檻來求親。”
“唉,可是,可是她一個娘們,哪裏知道咱們漢子心裏有多苦啊!”
“我們老秦家,到了我這代,再沒有男娃,可就徹底絕後了。”
“尤其是我,我一個大老爺們,頂天立地的,卻因爲這事兒,被人戳着脊樑骨說不行,男人能說不行麼?”
“我就是讓他們看看,我們老秦家,以後也有帶把兒的了!”
說着說着,卓峯越來越激動,越來越動情,竟然還擠出來了兩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