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龍臥墨 >01 恍然大悟
    話說無棄內心急急,直奔玳瑁而去,未及進鎮,便已感知情形有異。今兒非爲大集,然鎮中吵吵嚷嚷,熱鬧至極。舉目遠望,縷縷青煙嫋嫋入空,細嗅一番,陣陣焦糊悠悠撲鼻。

    怕不是哪裏走水災禍起?想到此,他便加快腳步,朝街心走去。

    所過之處,空氣甚渾。所見之人,莫不驚魂,三三兩兩,議論紛紛,於自己眼前生意,卻都無心。

    “這火夠大夠猛,居說是從後半夜燒起,直到正午過後,方被救下。”有人惶恐說道。

    “可不是麼,那噼噼啪啪着火之聲,真是嚇人!我居此地多年,可從未見過如此之烈的大火。”

    “那火太大,旁邊的幾戶人家也都跟着吃了瓜落兒了。”

    “倒黴,倒黴,這應就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吧。”

    “此話不假,與大戶人家比鄰,別的光沒沾上,倒是沾上這要命的火光了。”有人說着,便搖起頭來。

    “是啊,好在那些鄰人及早發現火情,俱是逃了出來,只是有些人爲了能從家中取些財物出來,被火灼傷。”

    “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倒是可惜了審園主一家人了。”

    “我很納悶,翡翠園那麼大,即使一處着起火來,難道那麼多的家丁就都不來救嗎?而且個個睡得死沉,以至於全被燒成了灰燼?”有滿臉是灰的年輕人問道。看樣子,他是參與過救火的。

    “此事蹊蹺,怕不是偶然起火那麼簡單啊。”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放火?”

    “抓不到人的手,也就死無對證,還是不要妄加猜度的好。前幾日,審家大小姐便失蹤未見,現在又出這樣的事情,真可謂禍不單行啊。”有老人感嘆道。

    “說的是,現在官家已是介入其中,究其何種原因,自然會有個說法。”

    “唉!可惜了,可惜了啊!”

    無棄駐足而立,聽着衆人議論,心中莫不驚魂,怕不是因爲我的那塊“沁血螭皇”吧?他用遊離的眼神,掃視了一下衆人,行動逡巡。

    “喂!我說那個叫花子,這鎮子裏出了如此大事,誰還有心思施捨你,趕緊走開到別處去!”有人見他穿着寒磣,言語之間,極爲鄙視。

    無棄聽來,怒氣頓生,可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卻不好作聲。他只是冷冷斜睨了那人一眼,則又繼續前行。

    “嘿!這叫花子難道是耳聾?小爺的話,他竟然不聽?”那人尷尬,對他的行爲有些懵懂。

    “他既不理會,你又理他何來?一個叫花子,由他去吧。”有人忙安慰那人道。

    “可他……”

    “可他若真是聾子,你又該如何?”

    聽了此話,那人不再言語。

    無棄心中鄙夷他一時,便昂起頭,繼續前去。此時,他已忘卻柳絮兒之事,倒是心中竊喜,若說幸災樂禍也算事實。

    離翡翠園還有些距離,便見人來人往,嘈雜異常。灰頭土臉者有之,衣燒發燎者有之,持桶擔水者亦有之。奔走疾呼,談論說笑者更是有之。

    遠遠的,他看到昨日裏還高大氣派的門楣,現在已然坍塌,再無氣勢。金字藍底,回紋封邊的碩大門匾,全是過火痕跡。“翡翠園”三個貼金大隸,如今只剩下了“非羽”尚可辨識,甚爲可惜。再往裏看,更是一眼狼藉,入目悽悽。此情此景,他那幸災樂禍之心驟然逃離,倒生出無限憐惜。再想想剛纔那些人之話語,便又覺得這是罪惡深深,天地難彌。

    這罪惡之中,似乎也有自己。他不敢多瞧下去,轉身相離。

    就在他轉身之際,偶一搭眼,卻是瞧見一張熟悉麪皮!儘管那人戴了斗笠,可他還是堅信自己,看得沒有差池。

    是他?不是說翡翠園的人全都已死?爲何會是安然無恙的胡管事,卻要鬼鬼祟祟,目光遊離?這裏面會不會……

    他一時想不明白。見那胡管事壓低斗笠,於人羣中惶惶離去,其也無暇多顧,邁步相隨,要探因究疑。

    年輕好奇,本性使然,且此事似乎與自己又有着某些關係,不弄明白,實難相離。

    無棄悄然跟於他身後,出鎮行約七、八里,來至坡上棄廟前。那人鬼頭鬼腦,左顧右盼,無棄忙躲,那人卻倏然不見。無棄怕他發現,片刻過後,才惴惴靠前。

    “爺爺我睡得正香,你何故將我叫醒?”一人粗聲埋怨。

    無棄聽來,甚是耳熟,這聲音怎與昨夜裏的審百玉如此相似?心下大疑,忙又近前。於破窗之下,張目內盼。

    屋破光足,一目瞭然,只見那“審百玉”迷迷瞪瞪坐於供臺之上,破敗彌勒之前。它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二人,手捧着便便大腹,只笑不言。厚厚的灰塵,遮住了它的容顏,麻亂的蛛網,繞繞連連。沒有了香火的供奉,其境悽慘。

    胡管事驚恐,拽着他的一隻手,道:“二爺,大禍事,大禍事啊!”

    “狗屁之言,爺正美着呢,何禍之……有!”“審百玉”仍舊不願睜眼。

    無棄大驚,胡管事爲何稱此人“二爺”,而不是“老爺”?由此,心中更加不安。

    “二爺!您讓小的回去探看老爺口風,說咱們前去尋找玄衣嬤嬤,故而徹夜未歸。”

    “啊!怎麼了,難道我大哥不相信嗎?”那人勉強睜了睜眼,極爲不快,面色難看。

    “這倒沒有。”

    “既是沒有,那就好辦,爺爺我酒未醒透,再眯上一會兒。你呢,去給我尋些喫的來,等我醒來享用。”說罷,便要倒去。

    胡管事忙扶住他之後背,驚恐道:“大事不好,二爺,我家老爺被人殺了!就連房子都被人點了!”

    那人猛得睜開雙眼,直勾勾把他來看,片刻過後,才張口道:“此話真言?”

    胡管事使勁點頭,“我親眼所見,無半句虛言。”

    聽到這裏,那人似哭又似笑,神情木然。

    無棄見此情形,心中恍然,哦!此人並非審百玉,聽他們言語,應是審百玉之胞弟。這二人長得實是相像,難怪昨夜裏我誤將他認作“玉癡”。啊呀!如此說來,那這審雖玉之死與莊園被燒,極有可能是由我而起。

    想到此,他只覺陣陣寒意來襲。無棄啊無棄,你爲何要告訴段無心那人是審百玉?這下倒好,自己猶如掉進褲襠裏的黃泥——不是屎也是屎。不行,我得找那段無心去,得問問他,到底是不是他二人做得此事!看他行爲言語,乖張有度,並不像是殺人越貨,無法無天之徒。可這審家之事,實是大如天際,但願這是一場意外,非是人心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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