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將軍在上 >第四章 夫唱婦隨
    街上,夏玉瑾因不清楚葉昭口味,站在酒樓外猶豫許久,最後逼隨身的兩個小廝一個抱了壇杏花樓的射洪春,一個捧了壺望江樓的女兒紅先送回,自個兒穿着便服,熟練地穿街過巷,偷偷摸摸往老高開的羊肉店去。

    老高做羊肉有幾十年手藝功夫了,味道一等一的香,只因店鋪偏僻,老闆懶惰,老闆娘兇悍,人手不足等種種原因,平時都是將做好羊肉賣給各大酒樓,自家的小店則長年閉門,只招待熟客,所以來者甚少。

    夏玉瑾是不管是半夜三更還是狂風暴雨,老高都會親自迎接招待的熟客中的熟客。

    可是今天,老高沒有迎接他。

    屋裏只傳來他指天罵地和媳婦號啕大哭的聲音。

    “哭喪啊?!”夏玉瑾人逢喜事精神爽,聽着人家哀號覺得很添堵,正準備進去教訓幾句,當他看見屋內的情況,不禁愣住了。

    小小羊肉店給砸得一片混亂,老高的獨子帶着滿臉的血,躺在地上呻吟,他的獨眼媳婦披頭散髮,趴地上號啕大哭,隔壁廚房還有磨刀聲,過了一會,他那醜閨女提着菜刀衝出來,叫囂着,“老孃和他們拼了!”嚇得老高撲過去死命地攔。

    夏玉瑾看得目瞪口呆,眼看翠花要朝他衝過來,趕緊往旁邊縮了縮,以免擋了人家去砍人的道,並小聲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郡王啊——”老高這才發現他的存在,立刻朝媳婦和閨女使了個眼色,三人一起撲過來,抱着夏玉瑾的大腿就拼命狂哭,“你要替我們做主啊!”

    “住……住手,有話好好說,有屁好好放!老子又不是青天大老爺,給你們做得哪門子主啊?!”夏玉瑾在六隻鐵箍中掙扎着,死命地把他們往外踹,“該死的!別哭了,不準弄髒我的衣服!再哭老子就走了!”

    老高聽他這般說話,瞬間停住哭聲,臉上多雲轉晴,厲聲喝住媳婦女兒的號啕,讓她們去照顧兒子,自己從地上拾了條沒缺腿的長凳,擦了又擦,請夏玉瑾坐下,氣憤地述說起整件事來。

    他有個兒子叫高天翔,五短身材,滿臉麻子,算是個三棍子都打不出個屁來的老實人,就是有點棋癮,每次看見人家下棋就管不住手,也會賭十來個錢的輸贏。昨天他給竈上羊肉拔完毛去買香料,相熟的小二子約他去玩,一起經過長盛賭坊旁的巷道時,見裏面圍着幾個人在下棋,吆三喝五地叫着,水平卻是非一般臭,旁邊還擺着幾個銅板做賭注。

    他看着手癢,想加入棋局。擺局者說:“陸爺最煩賴賬的人,最厭輸不起的人,你要玩,就要按足規矩來,一盤三個子!下五盤才準走!”

    高天翔覺得輸上五盤也不過十五文,算不得什麼,便應了,待排在他前面的漢子下完離開後,匆忙開了局。一盤下來,他險險輸了,心裏不忿,於是再來,沒想到第二盤又輸了,緊接着第三盤,第四盤……盤盤皆輸。

    這時,那個離開的漢子又回來了,手裏拿着一疊銀票,塞給擺局者,賠笑道:“陸爺好手段,我輸了八個子。”

    陸爺接過銀票數了數,然後塞兩張給他身後的男人道:“你贏了兩個子,拿去吧。”

    高天翔窺見銀票數額,每張皆是一百兩,這時才察覺不妙,訕笑着問:“這……一個子是?”

    陸爺吐了吐唾沫:“自然是一百兩一個子。”

    給錢與接錢的人連聲稱是,嘴角不停竊笑。

    高天翔嚇得渾身發抖,趕緊跳起來道:“我弄錯了,我不賭了。”

    這時,和陸爺一塊兒設局賭博的幾個傢伙都圍了過來,狠狠一拳將他砸倒在地,口裏還罵罵咧咧道:“說了一盤三個子,下足五盤才準走!你小子敢入我的局,還敢逃不成?你他媽的繼續給我賭!把輸了的錢統統給我掏出來,否則爺就打斷你的手腳去!別和爺提什麼王法,沒眼睛的小子,去長盛賭坊打聽打聽陸爺的名字,陸爺的話就是王法!”

    旁人又是一陣鬨笑。

    帶他來這裏的小二子早就不知何時溜走了。高天翔一陣頭暈腦漲,才知落入陷阱,最後一盤也沒心思下了,轉瞬間背上一千五百兩賭債,還被迫打了欠條。

    接下來的事就是逼債,陸爺帶人砸了老高的店鋪,任憑老高怎麼求情都沒用。逼到最後,蹺起二郎腿,叼着銀牙籤道:“算了,既然還不出,我陸爺也是個好心人,就便宜你了,給條活路你走。你家羊肉煮得還有幾分意思,將配製祕方交出,就算抵了這一千五百兩的債。”

    老高恍然大悟,方知是前陣子醉花樓看上了他的羊肉祕法,想要獨佔來做招牌菜,派人來談過幾次,都被嚴詞拒絕後,便使了這陰招來陷害他兒子。

    夏玉瑾聽完後,想了半晌:“陸爺……我聽過這個名字,他是給長盛賭坊幹活的,手段相當卑劣。這家賭坊和醉花樓……不好辦啊,都是祈王私下置辦的產業,祈王和無所事事的我不同,他在朝廷中擔了不少差事,很受器重,拍他馬屁的官員也不少,你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又是賭場上的紛爭,鬧起來只有死路一條。”

    老高垂頭喪氣道:“就這樣認了?”

    他媳婦和女兒又開始號叫。

    夏玉瑾聽見這殺豬般的聲音,捂着耳朵跳起來,怒道:“號個毛!老子還要給媳婦買羊肉呢!你去把火燉上,羊肉煮爛點,筋和帶骨肉各要五斤,待會我派人來取!”然後轉身就走了。

    老高回過神來,立刻一巴掌打去女兒的腦袋上,眉開眼笑道:“號個毛!沒聽見郡王說待會要來取羊肉?!還不快去把火燒起來,咱們慢慢地燉,慢慢地等。”

    寒冷初春,長盛賭坊的大門左邊貼着招財進寶,右邊貼着辭舊迎新,裏面人流如潮,個個都是興奮得滿額大汗,中間夾雜着骰子的碰撞聲,高興與哀痛的吶喊聲,混雜着各種說不清的市井味道。

    遠處大張旗鼓擡來一頂銀頂黃蓋紅幃輿轎,緩緩停在賭坊門口。

    苦着臉的長隨上前掀開簾幕,裏面是個美玉無瑕般的貴公子,穿着四爪游龍滾邊白蟒服,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捧着小暖爐,優哉遊哉地走入賭坊內。

    賭坊管事陸爺遠遠見這排場,以爲鬧事,急忙上前來迎,見來人是南平郡王夏玉瑾,出名的紈絝子弟,不免大大地鬆了口氣,忽然又想起他好賭名聲遠揚,可是甚少這麼大張旗鼓地逛賭坊,心裏也有些納悶,於是賠笑問:“郡王也來玩兩手?”

    “路過聽見骰子聲,手癢了,”夏玉瑾打了兩個哈哈,跟着他從賭坊這頭走到那頭,到處看了番,然後停在一張賭大小的臺前,看了好幾把,等骰子停定,快開盅時,隨手從懷裏掏出張皺巴巴的小紙片,看也不看,像丟破爛般丟去“小”處,歡樂道,“來,本王也玩兩把,就壓個五十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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