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裏想着，恨不得吶喊出聲。
他沒有強逼着宋妍原諒他的意思，更不是存心想要傷害她，讓她難過。
可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蘇牧塵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哪裏做錯了。
他就像一個茫然無措的孩子，站在她面前，明明是高大挺拔的身形，此刻卻顯得有些虛弱，彷彿被抽走了精氣神一般，竟還不如宋妍看起來有氣勢……
事實上，蘇牧塵也不是沒有感覺到。
宋妍對他的態度，和對宋雪薇的態度明顯是不一樣的。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她對宋雪薇是充滿敵意的。
清晰可見的排斥和厭惡，直接就寫在宋妍的臉上，而她自己也從來沒想過要隱藏在這一點，哪怕是當着蘇牧塵的面，她也從來沒想過要爲了保持一個好形象，而刻意地模糊自己的喜惡。
宋妍一直都是這樣的性格。
從六年前到六年後，愛恨分明得就像一個不懂世故和圓滑的小孩子，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看不見半點晦暗和陰鷙。
蘇牧塵一開始喜歡也是她這種性子，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欣賞的喜歡漸漸改變了味道。
也正是因爲宋妍本身的性格，導致她在對上宋雪薇的時候，往往很容易喫虧。
她尖銳得太過直白，完全不懂得示弱和僞裝，心裏厭惡便直接表現在臉上，尤其是遇到一些比較敏感的事情時，她整個人就會變得像刺蝟一樣，拼命地豎起滿身的尖刺，拒絕一切外人的靠近。
蘇牧塵最不喜歡的也是她這一點。
哪怕他心裏知道，宋妍的心是好的，本性其實不壞，也不太可能會主動攻擊別人。
她會變成現在這幅刺蝟一般的樣子，歸根究底，還是因爲六年前遇到的那些事……
在這一點上，他也好，宋雪薇也好，亦或者是整個宋家，其實都是有責任的。
只是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指責宋妍，把所有的錯誤歸結在她一個人身上，撇清了自己，卻刺傷了她。
宋妍爲了保護自己，自然而然便在傷口上種下了一根根的刺，將自己團起來，像只遍體鱗傷又兇巴巴的小刺蝟。
受過傷的人總是會潛意識裏好好保護自己，因爲只有自己知道，受傷之後會有多疼……
不願意再經歷同樣的疼痛，是個人都會忍不住保護自己。
畢竟，除了自己以外，也沒有別人會來保護她了。
蘇牧塵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
但人都是自私的。
沒有經歷過同樣的痛苦，自然就不能感同身受。
就如同他即使知道宋妍變成如今這樣的原因，卻仍是會感到厭惡和不喜，不願意去理解。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
畢竟人人都喜歡楚楚可憐的小兔子，卻沒有人會喜歡一隻尖銳傷人的刺蝟。
宋雪薇所扮演的形象，就是那隻無辜又可憐的白兔，沒有人會討厭她，並且在她和宋妍發生衝突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會下意識地更偏袒她。
原因很簡單。
他們每個人都會擔心刺蝟傷害到兔子，卻不會擔心兔子反過來傷害刺蝟。
很多時候，人都會有慣性思維，覺得外表柔弱的人內心一定溫軟，而看起來冰冷強勢的人，內心也一定刀槍不入。
蘇牧塵……更是如此。
再加上，宋妍從來不屑隱藏自己的喜惡，對宋雪薇的厭惡和敵視明晃晃地擺在臉上，自然也就更容易喫虧。
相比起她對宋雪薇多年以來從未改變的態度。
她對蘇牧塵卻不是這樣的……
和很早之前的卑微哀求，到中間那幾年的冷嘲熱諷，再到如今的冷淡疏離。
變化有跡可循，明顯得就像是一條拋物線，起點很高，拋得很遠，跌落下去的墜點卻也低得可怕。
就如同蘇牧塵此刻的感受，無形之中的往下墜着，無處着力，連掙扎都做不到……
內心深處，那種無措又黯然的感覺，越發強烈了。
蘇牧塵焦慮得想要說點什麼。
宋妍卻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了，蘇牧塵的反應和表情，儼然已是不打自招。
她漠然地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從蘇牧塵身邊走過，想要離開。
蘇牧塵僵硬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座石雕般，連呼吸都仿若凝滯，他沒有擡眸看她的臉，或許是不想看見她一臉冷漠的樣子，於是目光便往下垂着，落到了地面上。
五星級酒店裏處處高雅奢華，走廊的地面上也鋪設了厚厚的綿軟的紅毯，乾淨得一塵不染，腳踩上去的時候也是軟綿綿的，特別的舒服。
只可惜，這樣的地毯對常人來說是很不錯，對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來說卻顯得不是太友好。
過於厚實柔軟的地毯，一腳踩上去時會自然地往下凹陷，形成一個小小的彈力區，直到腳步走過去後，施加的力道消失後纔會自然復原。
而女人的高跟鞋很多都是細跟，尖尖小小的，與地面接觸的面積很小，因此更需要平坦結實的地面支撐。
可一旦走在這種柔軟的地毯上，尖細的鞋跟一下子就陷進去了，跟走在泥沼地裏差不多，簡直是一步一個小坑，平衡能力不是太好的人甚至一不小心就會崴到腳，直接摔一個狗喫屎。
更何況宋妍身上穿的還是拖地的魚尾款禮裙，爲了搭配裙子，腳上更是一雙高達十二釐米的高跟鞋，纖細的鞋跟上綴滿了亮晶晶的水鑽，細細的綁帶從腳踝一直延伸到小腿，效果十分驚豔。
哪怕在正常情況下，她這雙鞋會一直藏在長長的裙襬下面，幾乎沒有可能露出來給別人看，但是造型師還是一絲不苟、十分敬業的給她搭配了這雙極其難穿並且昂貴的水晶高跟鞋，差點把宋妍變成了人魚公主——
走路就像在刀刃上跳舞似的。
不過，她不像人魚公主走得那麼疼，造型師給她搭配的鞋子還是很合腳的，就是鞋跟太高，走路的時候必須非常小心，否則很容易就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