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程錦時出聲命令道。
我怔了一下，訥訥地走出去，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腦子裏還是有點亂，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過了一會兒，程錦時應該是安撫好了林芷的情緒，他從病房內走出來。
他揉了揉我的發頂，聲音是一夜未睡後的疲憊，有些低啞，“媽媽患上了老年癡呆，不記得你了，纔會這樣做的，你別往心裏去。”
我皺眉擡起頭，“老年癡呆？那警察剛過來做筆錄，她還記得受傷那晚發生的事情嗎？”
林芷的確處處和我作對，可是她突然患上這樣的疾病，我忍不住有點同情她。
“應該是不記得了，她什麼都沒說。”他在我身側的椅子上坐下，眼底是兩團青色，“我打算把媽接回家養病，醫生也說，熟悉的環境，有利於她身體的康復，也許能慢慢恢復一些丟失的記憶。”
“嗯，好。”
我是不喜歡林芷，但是也不想和一個老年癡呆的病人計較。
看見他的臉色，我忍不住問，“你一整晚都沒睡？”
他伸手將我摟進懷裏，下巴蹭着我的頭髮，“嗯，沒睡。”
來往的都是醫生護士，我推了推他，他卻紋絲不動，道：“乖，別動，讓我眯一會兒。”
我心中某個地方，驟然塌陷，任由他攬着我，一動不動。
男人摟着我，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變得綿長平穩。
不過，這個姿勢並沒有維持太久，在他剛睡着時，秦雨茗穿着一件襯衫配闊腿褲，腳步匆匆地趕來。
看見程錦時和我摟在一起，她暗暗瞪了我一眼，又故作焦灼地問道：“小希，我聽說林阿姨醒了，她現在怎麼樣？”
我冷聲開口，“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非要這麼假惺惺的問一句。
程錦時的睡眠淺，在她剛走近時，便醒了過來。
等秦雨茗進去後，他掐了一下我的腰，聲音溫沉，“走吧，我們也進去。”
我沒動，輕籲一口氣，“你自己進去吧，免得我進去又嚇到你媽。”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林芷看見我會那麼懼怕。
明明之前都是她先一次又一次和我過意不去的，現在，卻這麼怕我。
程錦時站起來，彎腰吻了吻我的額頭，“那我進去了。”
“嗯。”
他進去後，可能是怕我多想，並沒有關上病房的門。
我這個角度，可以看見病房內的所有景象。
秦雨茗把手中的果籃放在櫃子上，笑吟吟地開口，“阿姨，我來看看您，您好一些了嗎？”
林芷看見她，居然笑了起來，伸手拉住她，異常親暱，“雨茗，你怎麼這麼久纔來啊？”
和剛纔對待我，是截然相反的態度。
而且，她不是老年癡呆嗎，不認識我，怎麼就認識秦雨茗了？
認識程錦時，認識秦雨茗，甚至對着傭人都那麼平靜。
怎麼偏偏看見我，就好似我是她殺父仇人似的。
這是哪門子的老年癡呆，更像是藉機報復我。
也懶得再去分辨，她到底是真病，還是裝病。
也許，我們兩個天生就是八字相剋。
程錦時吩咐傭人收拾林芷的衣物，便去辦了出院手續。
我以爲，病房的那一幕，已經夠讓我噁心了。
結果，走出醫院後，林芷又依依不捨地拉着秦雨茗，讓她和我們一起回程家老宅。
她拉着秦雨茗的衣袖，像個孩子，笑着道：“回家，和我回家……”
秦雨茗眼中明明閃過一絲興奮，卻爲難地看向程錦時，“錦時，阿姨很依賴我，要不然我和你們一起回去，先照顧阿姨一陣子吧。”
她說罷，趁程錦時不注意，朝我投來一道挑釁的目光，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
我攥緊手心，也不自覺地看向程錦時。
他如果答應，那我真的沒有在程家繼續呆下去的必要了。
程錦時眸色幽深地盯着秦雨茗，聲音冷沉，“既然我媽很依賴你，那從今以後，你就不要再來看望她的，她真正該依賴的人，應該是小希。”
我一愣。
秦雨茗更是驚愕不已，委屈道：“錦時，你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
程錦時情緒沒有一絲波動，不再聽她說話，直接抓住林芷的手，半哄半強制的讓她鬆開了秦雨茗的衣袖，帶她上車，又朝我道：“小希，我們回家了。”
我應了一聲，隨後，看向秦雨茗，諷笑道：“秦雨茗，你又失算了。”
秦雨茗怒瞪着我，在她嫉妒的眼神下，我坦然自若的上車。
只要秦雨茗不跟着回老宅，林芷怎麼鬧，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沒有必要，和一個病人計較。
我們前腳剛到老宅，程家的親戚後腳就組隊來了。
我不想和這些親戚打過多的交道，打完招呼後，便找了個藉口上樓，陪兩個孩子玩。
喫午飯時，傭人上來叫我，我才把孩子交給吳嬸，下樓喫飯。
我一下樓，原本被那麼多人圍繞着，都一直安安靜靜的林芷，看見我下來，卻又陡然鬼哭狼嚎了起來，慌張失措地大聲叫道：“你，你怎麼在我家？出去……出去！”
她一邊喊着，一邊往別人身後躲着，眼睛怯怯地看着我，“別，別過來！”
我不想與她計較，她偏偏不肯放過我，越嚷嚷越激動。
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對她做了多過分的事。
親戚們看見這樣，都不由議論紛紛，二嬸更是替林芷出頭，“小希，你是不是對你婆婆做什麼了，她怎麼這麼怕你？”
她話音剛落，林芷的身體便抖得跟篩子似的，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一哭，二嬸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義憤填膺地瞪着我，“你到底做她做了什麼？！居然讓一個長輩，被你嚇成這樣！”
三嬸也坐不住了，皺着眉頭，接上二嬸的話，憤憤不平地道：“聽說，惡意傷害你婆婆的那個人還沒查出來，她現在又這麼怕你，該不會……是你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