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嬌鸞令 >第八十五章:一無所有
    第85章一無所有

    四月春暖,惠風和暢,從上房院出來,魏鸞便只覺得通體舒暢,真是近來少有的愜意和舒服。

    她帶着當珠和尤珠回了清樂院去,一進了月洞門,也沒打算收住腳,帶着丫頭便繞到了後頭的竹林去,又吩咐了話下來,什麼人也不見。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長松過一口氣了。

    舒適的,安逸的,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她。

    隔絕了一切的陰謀詭計,自然也就隔絕了一切的俗世紛爭。

    剛剛醒來時,她不是沒想過,這一世安好,她不爭,也不去害誰,只要和黎晏好好的,只要在將來那一天,黎晏能夠護好她,她何必費盡心力,去與人爭個高下呢?

    可是等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她才發現,她想要的一世安好,竟是這樣難的一件事。

    不說宋家姊妹虎視眈眈,就連魏家宅裏,都有一個章氏,不肯輕易叫她好過。

    坐在涼棚下的魏鸞,擡眼看着鬱鬱蔥蔥的竹子,不由一聲長嘆。

    一旁兩個丫頭面面相覷,並不知道她今日在上房院中發生了什麼,但因見她出門時神色歡愉,便沒多想,眼下聽她一聲嘆息,才提起一顆心來。

    當珠猶豫着探身過去:“姑娘,今兒夫人又說您了嗎?”

    魏鸞咦了一聲扭臉看她,其實是稍稍擡了頭的,正好金芒照耀下來,晃了她的眼。

    她便拿手遮了下:“說我做什麼?你這丫頭也不知整日都在想些什麼。”

    當珠撇了撇嘴:“我瞧您唉聲嘆氣的,還當夫人又說教您呢,打趣我做什麼。”

    尤珠沒忍住,也跟着魏鸞笑起來。

    魏鸞沉默了很久,終於重又揚了聲,將今日上房院中一言一行,與她二人娓娓道來。

    尤珠比當珠要年長個三兩歲,也比她沉穩的多,乍然聽了這樣的話,兩條秀眉真是要擰巴到一起去:“姑娘怎麼好”

    指責的話不能說,那不是做丫頭的本分。

    於是她忙收了聲,又改口:“夫人還在病重,姑娘這些話,真激怒了夫人,只會叫夫人的病更不好。上回姑娘在上房院就已經喫過一次虧,到如今還要託齊王殿下幫着查那個真相,這會子怎麼又去惹夫人呢?”

    “你錯了,這不是招惹。”

    魏鸞幽幽長嘆。

    她是招惹嗎?

    她從沒想過要主動招惹章氏的。

    大家住在一個宅子裏,相安無事的過日子,豈不是最好不過的?

    倘或不是章氏步步相逼,她何嘗願意與章氏鬧成這樣。

    秦令歆臨走前,還特意留下話,要她防着宋寧連秦令歆都一時看得出,宋寧真不是個叫人省心的,只怕以後的麻煩事還很多,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那她今天又是爲了什麼呢?

    其實魏鸞也說不上來。

    真的只是話趕話,就說到了那兒。

    又或者,潛意識裏,她是希望章氏與她撕破臉的。

    那怪不了她

    “她是不是真的病的十分厲害,我心裏有數,你們兩個也心裏明鏡兒似的。她的病從何而來,更沒人比我知道的詳細”她拖長了音,把手拿開些,斜了眼風掃過尤珠那張清秀的臉,“其實你說,從一開始到現在,是誰在招惹誰呢?我有時候總在想,她是做長輩的,原本我一輩子礙不着她,怎麼就要做到這地步。”

    說完了,她又把視線調回來,重放在了那片竹林上。

    魏鸞略一擡手,素手指尖的方向,正是竹林那裏:“你瞧,鬱鬱蔥蔥,如今春暖,它們長的也正好,原本一切都該是生機蓬勃的模樣,一切都該是最好的模樣,可是一切,都不是我破壞的。”

    破壞了一切景緻的那個人,是章氏。

    尤珠心一沉:“姑娘想對夫人做什麼?”

    魏鸞搖頭:“我能對她做什麼呢?其實說到底,我有顧忌,她沒有,是以她能夠肆意揉搓我和姐姐,我能夠反擊的,卻很少。便是一時拿住了她的把柄,她大概也是有恃無恐的。”

    她做了深呼吸狀:“她真是個很精明能幹的人,或許會一時被困住,卻不會一世都叫困住。她知道我永遠顧忌着魏家,只要我一日顧忌,就一日不能真正拿她怎麼樣。她做的很多事,真拿了她去送官,有黎晏在,她這一輩子也不要想好過了,但尤珠,你說我能幹嗎?”

    不是不能,是從來不願。

    而章氏就是太清楚這一點,才從來有恃無恐。

    尤珠眸色一暗,搖了搖頭:“可是姑娘這樣爭一時意氣,只會帶了更多的麻煩。我知道姑娘不想一味忍讓,越發叫上房院得意上臉,尤其當姑娘好欺負,隨意揉搓,但眼下這樣子”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

    魏鸞噙着笑勸她:“這兒沒外人,我今兒吩咐了不見人,就是想和你們兩個說說心裏話。有些話,我沒法子和齊娘說,她想到長遠,又好像總有什麼事情瞞着我,我說得多了,她就想得多。她年紀也慢慢大了,我不想叫她替我操那麼多的心,難道沒了外人,你們兩個與我說起話來,還要支支吾吾的嗎?那我心裏的這些話,還要同誰去說呢?”

    尤珠便說不是:“我只是擔心,等夫人緩過勁兒,還不知要怎麼對付姑娘。姑娘說的道理,我都明白,可這樣下去,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或許這魏家內宅中的紛爭,就從沒有停止過。

    從前是章氏和娘,現如今是章氏和她,還有西院住着的那一個。

    停止?

    怎麼可能停止。

    從前是她無心這些,兩個丫頭便以爲從來沒有過。

    魏鸞難免失笑搖頭:“我也不懂,什麼時候纔是個頭,於她而言,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消停下來。”

    章氏真是個令人難以捉摸的人,好像這一輩子,都樂於此道,與人爭,與人搶,她什麼都想要,什麼都要最好的,可到頭來,又會變成什麼樣?

    魏鸞心底的陰鷙一閃而過。

    如果有朝一日,章氏一無所有,到那時,她還能拿什麼來耀武揚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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