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單是大哥,其實就連齊娘,也這樣。
從前她沒有靜下心來認真的想,後來事情多,她越發的分了心,更是無暇顧及這些。
今天在這客棧門口,魏子期欲言又止的模樣,一下子觸動了魏鸞的那顆心。
她腳下剛一頓,猶豫了須臾而已,再擡眼看過去,那頭魏子期已經邁開了腿,大步進了客棧的門。
後頭趙隼跟了上來,見她不動,稍稍站的靠後一些,叫了一聲姑娘。
魏鸞猛的回過了神來,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衝到魏子期身邊去的。
她長臂一擡再一伸,就正好拽住了魏子期。
這樣的力道其實不算大,她小小的人兒能有多大的勁兒呢?
可是魏子期順勢停住了腳步,收住了腿。
他回頭望,見魏鸞鼓着腮幫子盯着他看。
他無奈極了,嘆口氣,把手落在了她肩膀上:“想知道我們曾經被如何連累?不然我總是這樣說話,你倒覺得,是我平白無故的冤枉他,是因爲我不喜歡他,所以無中生有,只拿了這樣不陰不陽的話,惡意中傷他,叫你心中存了疑影兒,又沒法子問,實則是爲了挑撥離間?”
魏鸞倒沒有這樣子想,她大哥雖然可能是個長袖善舞的主兒,但也不知道心思這樣齷齪,還用在了她和黎晏的身上。
從小到大都已經這樣了,到現在再來挑撥離間,她難道沒有眼睛不會看,沒有心不會分辨嗎?大哥到最後,也未必落着什麼好,想做的事情做不到,反而招惹上一身騷。
於是她搖頭,眼中滿是真誠:“我知道大哥不是這樣的人,也必定不會做這樣的事,你會這麼說,就一定是曾經真的發生過什麼,讓你記在心裏,一直記到了今天。可是大哥,他有到底做過什麼,連累了我們什麼,我想知道,或許這其中有誤會,又或許,那並不是誤會”
正因爲大哥並不會惡意中傷黎晏,魏鸞才覺得心口突突的跳,實在心中難安。
誤會二字容易化解,可怕的就是不是誤會。
“你不敢說下去了。”魏子期的手,從她肩膀上,挪到了她頭頂上去,“眼下還是表哥的案子要緊,至於這件事……原本怪我今日說漏了嘴,從前是壓根沒打算叫你知道的。等到今次的事情過去吧,我再與你細說從前的事情,你現在也大了,是個能分辨是非,拎得清的好姑娘了,我不說他做的對或者不對,等到開來日,你自有你的判斷和分辨。”
“我……”
“來日有什麼判斷和分辨?”
魏鸞一肚子的疑惑再也沒辦法問出口,因爲黎晏就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正居高臨下的看向他們兄妹。
她下意識的去看魏子期,果然見她大哥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那分明是示意她不要再多問。
或許黎晏做過一些事,傷了大哥的心,可能那段往事,是連黎晏自己也諱莫如深的,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他從沒有表現出一分一毫來,也未曾與她提過隻言片語。
魏鸞眉心微微蹙攏,等到再擡頭去看黎晏時,卻已經有一切如常:“也沒什麼,就是見過了表哥,從他那裏聽到一些不一樣的話,正想着要告訴你,也好叫你做個判斷。怎麼站在哪裏偷聽我們兄妹說話呢?”
這會兒他身形動起來,已經從二樓步下來,不多會兒的工夫,就在兄妹二人面前站定住了。
他算了算時辰,這一去監牢一個多時辰,該說的話,該交代的事兒,是都該說清楚了纔對。
於是他拿眼神示意魏子期,又邁開腿往一樓大堂的長條木凳上坐過去。
魏子期輕輕的搡了魏鸞一把,又低頭以眼神暗示她,過會兒千萬別多嘴,這纔跟着黎晏往那頭去。
只是黎晏坐了下去,他卻不敢大模大樣的也落座,便掖着手站在一旁。
黎晏知道他不是誠心實意的恭敬,於是十分討厭這幅拿腔作勢的模樣和做派,他擡手一指旁邊兒:“坐着說話吧,我早就說過,用不着一天到晚這個樣子,你跟我是一起出門來辦事的,老是這麼拘束着,別說你,就連我都是渾身不自在。”
魏子期想了想,他話都這麼說了,還不坐下去,那未免太過於矯情,便拉開側旁那張長條凳,順勢也坐了下去。
魏鸞爲着魏子期進門時候的那幾句話,心裏就藏了事兒,怎麼看黎晏,怎麼都覺得他瞞了自己很多事兒,故而也不敢再看,生怕泄漏了眼底的情緒,招惹了黎晏不痛快,又要追問她。
可是她低下頭去不說話的模樣,越發令黎晏感到困頓:“出門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是路上遇上事兒了,還是杜啓崖爲難了你們?我瞧着你怎麼無精打采的樣子。”
他一面說,一面又揚聲叫趙隼。
那頭奴才還沒湊上前來,魏鸞已經唉的一聲攔住了。
她略微的把頭擡起來一些,仍舊是心事重重的模樣,到底藏的不那麼好。
魏鸞秀美微斂,心下已然有了說辭:“你是沒見着我表哥”
她說着喉嚨處還哽咽了一把:“好端端的一個人,蓬頭垢面的不說,身上還帶着傷,那些傷口的顏色都不對了,我問過,他說是剛過堂的時候,杜知府叫動了刑。”
黎晏好似不以爲然:“過堂要動刑,其實是再經常不過的事情了,你現在看孫昶,已經算是少吃了很多苦,要不是孫家上上下下的打點,你今天見他,他只會更加狼狽而已。”
魏鸞並不驚訝於他的態度和反應,也並不會覺得黎晏過於冷血,只是說了句不是的,便又把前頭的話接了上去:“過堂那會兒,表哥就已經認了罪的。他從小到大都不是個壞孩子,心眼兒好,與人爲善,哪怕平時有些古靈精怪的點子,也從沒有過害人的心思,所以殺了人,心裏過不去那個坎兒,上了堂就認了罪。你說這人都認了罪,還要受刑,不是太說不過去了嗎?”
黎晏至此才皺眉起來,側目去看魏子期:“這是怎麼一回事?”
魏子期懸着的心落回肚子裏,也虧的是魏鸞機靈,曉得拿牢裏的情形帶過去那程子的話。
眼下黎晏問他,他想了想,眼珠子也滾了兩滾,把監牢之中孫昶的處境與他一五一十的說了,又說起當初抓人的時候,杜啓崖有意放走得寶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