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嬌鸞令 >第三百七十五章:府衙
    第274章心寒

    章氏的這一番服軟和示弱,果然也叫魏業的神色漸次緩和下來,他臉色再不似剛進門時那樣難看,便是不經意間回頭瞥見魏子衍一眼,也沒了方纔那樣的嫌惡。

    見他這般,章氏稍稍鬆了口氣,連帶着魏子衍也放下心來。

    章氏咳嗽兩聲,叫了聲子衍,他本還跪着,聽見他孃的聲音,猶豫了下,再偷偷地打量魏業,見魏業也沒看他,這才撐着地起了身,上前了幾步,往章氏牀邊兒湊了湊:“娘,您說。”

    “跟你姐姐賠個禮。”章氏柔聲細語的,全然不似指責,倒更像是苦口婆心的指點,“我今次生氣病倒,同你姐姐沒有半點兒關係,反倒是她在郭大人面前百般維護我,不然這會子郭大人怕是要拿了我到府衙去問話,你這樣沒頭沒腦的,衝着你姐姐吊臉子,實在是不成體統,也不怪你爹罵你,你眼裏真是越發沒人了,那是你長姐,只有她說教打罵你的份兒,哪裏有你甩臉子給她看的道理?”

    魏子衍滿心的不服氣,可礙着魏業還在,他又害怕,再看看他孃的神情,雖然是平緩的,但是她眼中分明寫滿了催促和急切。

    他隱隱明白過來,孃的服軟其實還是爲了他。

    魏子衍深吸口氣,的一聲應下來,回過身來又往魏鳶身邊兒靠了靠,抱拳長揖下去,果真老老實實的與她端了個禮出來,賠禮的話倒是沒說上一句,可做總歸是做了。

    魏鳶反手摸了摸鼻尖兒,是真心不想受魏子衍的這個禮,她也受不起。

    魏子衍成長的十幾年中,就從沒有一日對她這個長姐客氣恭敬過的,今日要不是章氏轄着他,他也不會賠着個禮。

    他始終低着頭,所以魏鳶心裏再清楚不過,這是不服氣,壓根兒就不是真心的敬着她。

    偏偏她還不得不受,人家把姿態放的這樣低了,原都是一家子的骨肉,她咄咄逼人抓着不放,落在爹的眼裏,便成了她的不是。

    章氏這樣賣力的扮柔弱,她反倒不能更加成全。

    於是魏鳶只是稍退了小半步,拿全身寫出不接受三個字給章氏和魏子衍看,然而面上卻還是一笑帶過,又虛扶了魏子衍一把:“母親也太大驚小怪,他原也是見母親病成這樣,心裏着急,纔會一時錯了主意,也不是有意要擺臉色給我看,我不怪他,一家子骨肉,哪裏有什麼怪不怪,什麼賠禮不賠禮的,母親和子衍這樣子,反倒叫我不知道怎麼樣了。”

    扮柔弱誰不會,打小她不就是一副怯懦柔弱的模樣長了這麼大的嗎?

    魏鳶噙着笑,只是笑意不弄,脣邊的弧度也沒有拉開,畢竟章氏還在病中,她那副疏離又客氣的笑意,只是表達着自己的不滿和生疏而已。

    章氏不是沒有看見,只是不提罷了。

    魏業是背對着兄妹兩個坐着的,這客氣也只是表面上的客氣,他心裏有數,但如今這時候,還能維持這表面平和就已經很是難得,家裏亂成這樣子,他實在分不出心再調停他們姐弟或是母女之間的矛盾和麻煩,最好是他們都能安安分分的,不要再鬧出任何的亂子,這樣就最好不過。

    故而魏業長舒口氣,見章氏身上的薄被又往下滑落些,便又與她蓋好了,才輕聲細語的問她:“先前在前頭,郭大人說馮氏和蕙仙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素日裏內宅的事情我都不過問,全是你一手打理的,早幾個月你身上不好,鳶兒倒是替你料理過一陣,可後來你說無礙了,便叫鳶兒抽身出來,還是你一手來料理,眼下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放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好歹你與我說個實話交個底兒,也叫我心裏有數纔好。”

    這看似關切的話語,實則充滿了不信任。

    章氏心下涼了大半,果然她這輩子的指望是魏業,可魏業壓根兒就指望不上。

    她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這樣子從前跟着魏業在京中摸爬滾打的時候,他對她是有愛的,也是有敬重的,那時章家還沒有敗落,而她也正值青春年華,是她一生中最好的時光,最好的年歲,那時在魏業的眼裏,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她,即便是孫氏有傾國容顏,也不比她,是個實實在在的賢內助。

    但後來這些都變了,令章氏感到心驚膽戰的,是這樣的變化,悄無聲息,發生的那樣突然,就好像一夜之間,她所仰仗的那道光,便被老天爺給收走了一樣。

    她和魏業沒有過激烈的爭吵,也沒有鬧的如何不堪,就那樣平平淡淡的,離開了京城,舉家遷回齊州,又在齊州重新紮根站穩腳跟,但慢慢地,魏業不再對她說起外頭的事,她雖做了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可魏業也再不與她交心,她早就能夠察覺到,夫妻二人簡直貌合神離,她拼命的想抓住魏業的心,但魏業的心卻離她越來越遠。

    一直到這次魏業從外面帶回了胡氏,活生生的打了她的臉,從那之後,他便再不掩飾,對她的態度更是每況愈下,她只能眼看着,毫無辦法。

    魏業現在說這樣的話,聽起來全是對她的關心,怕她真有什麼事情做了隱瞞,來日郭閔安面前,他不好替她周全遮掩。

    可實際上呢?

    那種不信任是打從骨子裏透出來的,魏業生怕她真的做過什麼,到頭來連累了魏家,連累了他。

    夫妻榮辱本該是一體,到他這兒,卻全都變了味道。

    人家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才各自飛,現在魏業這算什麼?

    大難尚未來臨,他卻只想着各自周全,最要緊的,永遠只有他自己。

    章氏不禁一陣心寒,連着後背也發涼。

    在魏業的心裏,是不是什麼都比不過他自己,他的眼裏只有他自己和魏家,所以這麼多年了,從章氏敗落,到他再不需要她爲他支撐什麼門面,不需要她在外走動爲他拉攏人心,他的真面目便漸次表露出來。

    至於家中的孩子子衍的諸般不受待見,也只是因爲,子衍不堪重用,將來不能爲魏家帶來任何榮光,也不可能爲他分什麼憂,他照樣好喫好喝的養着子衍,卻絕不會對他有過多的關心和照顧。

    章氏彷彿在這一瞬間,想明白了所有的事。

    對魏子期的器重是因他髮妻嫡長,又爭氣,對魏鸞的寵愛,當年最早是爲了一個愛重發妻的賢名,後來是爲着齊王殿下對魏鸞的喜愛和高看,到現在,他突然發現了魏鳶這個嫡長女的好處,纔對她開始上了心,不然過去十多年,他又何曾把魏鳶放在眼裏了?

    要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她以爲她是瞭解魏業的,卻原來,這些早就該看清楚的事情,早年間爲着她的癡心妄想,爲着她留給自己的那點子情誼安穩,絕不願去深思多想,更不想面對現實,不想承認,當年她自己挑了魏業這樣的人,甘願做平妻,都要下嫁委身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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