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說回來,銀子的事情,都是小事兒。
於魏業而言,掙來的銀子,本就該用在該用的地方。
如果說能夠用銀子解決,魏業是情願多花些銀子,把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擺平了的。
這麼多年來,有多少事情,是他花了銀子,找了皇甫成解決的。
只不過是這次皇甫成失手了。
他沒料到,他也生氣。
王全手上那點兒三腳貓的工夫,能夠從皇甫成的手上逃脫,他本來就覺得不可思議,現在呢?
現如今鬧成了這個樣子了,皇甫成竟然這樣大言不慚,還敢找上門來要銀子。
他沒辦成的事情,鬧出後頭的麻煩,本來就該他想辦法彌補解決。
王全既然跑了,而皇甫成收了他的銀子,買的是王全的命,不管怎麼說,這事兒皇甫成都該負責到底,把人找出來,殺了,纔算是能交差的。
誰知道他這樣不要臉……
只不過是眼下魏業沒那個工夫跟他生氣,也沒那個時間跟他糾結這銀子的事兒,橫豎這點銀子,他也不是出不起。
現在最要緊的,是王全!
皇甫成說王全很有可能去了京城,而他去京城做什麼?
王全和王川是一樣的,當年的事情,有多少是王全經了手的?
在外頭殺人放火,王川不能露面,那都是交給了王全去辦的。
之後的這些年,不敢重用王全,也是怕他在人前太露臉,把當年的事情給扯出來,那麻煩就大了去了。
甚至包括這次的事情——旺興賭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被偷出府的玉佩又是怎麼一回事,誰纔是幕後主使的人,甚至於蕙仙的失蹤,馮氏對章氏的攀咬,這一切的一切,王全多多少少都知道。
好些事兒,經不住人查,他之所以還心安理得,是因爲這些事情沒人牽頭,要往下查,也總要有個線索,那個源頭沒人能揪出來,他就不怕。
但王全如今進京,他就慌了。
很多事情是他預料之中的,不管如何折騰,他心裏都有底氣,沒有人願意鬧大,更沒有人敢鬧大。
然而他身上揹負了這麼多條人命,只要王全鬆了口,一切,很可能就都完了。
這也就是爲什麼,他找上皇甫成,要皇甫成殺了王全滅口。
只要王全死了,那些祕密,就不會有人知道。
原本他留了一絲餘地,當初讓王全假死,殺了個人來頂替,只是又不知郭閔安是如何察覺,翻騰了出來,本來王全一走了之,時間久了,風平浪靜了,再把他送走,也能好好的過日子,而那樣一來,王全也只會對他感恩戴德。
畢竟現在齊州的事情,簡直是一團亂麻,王全夾在裏頭,誰也救不了他,旺興賭坊的背後還站着個許敬山,事情鬧大了,許敬山知道當年是王全吃了雄心豹子膽去騙了他,還不定會怎麼整治王全——這件事情,雖然是他指使的王全,可到頭來,王全也不過紅口白牙一張嘴,絕沒有證據能證實了,秦昭的那柄刀,是他交給王全,讓王全帶到賭坊去的——橫豎只要出了事,王全就一定會死的很難看,就算郭閔安覺着他罪不至死,剛正不阿,那王全今後的日子,也一定是生不如死。
而他換了個法子,能叫王全抽身出來,了不起是以後隱姓埋名過日子罷了,但富貴少不了,命也保住了,有什麼不好的呢?
郭閔安發現了王全很可能沒有死,他就必須想辦法,讓王全永遠消失,而王全也是在那時候起,就對他有所防範了。
真是可惜了——當日皇甫成失手後找過他,說王全早就留了後路,住的那個小破屋,他早就設置了機關在裏頭,還在東側牆上鑿了跑路用的半人高的門。
魏業從不知道,王全還會做機關,也許不精,不然皇甫成那日恐怕都沒命活着走出小屋,但卻一定足夠王全用來應付可能發生的意外,也足夠他逃生。
而他帶走的銀子,也一定是早就準備好的,所有的銀子,都放在一個隨手可拿到卻又安全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地方,是以當日皇甫成一出現,王全就有所警覺,也發現了皇甫成。
在王全的心裏,早就知道,自己是不會放過他的。
多年的籌謀,就這樣功虧一簣嗎?
說到底,他太小看王全了。
早就該對王全這個死奴才有所防備,他這麼多年來,太小看了王全,導致了今日這樣的局面,讓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中!
魏業咬緊了牙關:“要多少銀子,過後我自然給你,這麼多年,銀子上的事情,我什麼時候虧過你的?”
皇甫成高高的挑眉,似乎對他的態度和反應十分滿意:“你能這麼說,那就最好不過了,咱們合作了這麼多年,你呢,也的確夠狠的——我接過那麼多的生意,見過的各色各樣的人太多了,有些自稱心狠手辣,到我這兒,其實根本就看不上。魏業啊,也只有你,常年往來,常年合作,我這樣的生意,你常來常往的照顧我生意——”
他把音兒往上一挑,帶着說不出的調侃意味,又嘖聲咂舌:“而你花錢買去的這些人命,男女老少,甚至再早些年間,襁褓中的嬰兒,這些全都有,如今是你自己手底下的人。人家都說我皇甫成殺人不眨眼,一輩子只認金銀與珠寶——”
他一面說着,撇了撇嘴,又想到隔着面紗魏業看不見,才嗤一聲:“你,可比我狠多了。”
他話裏話外的嘲弄和譏諷,魏業根本就懶得去理會,雖然恨得牙根癢,可是皇甫成,的確是沒那麼好得罪的,不管皇甫成說什麼,他都只能暫且忍了。
“他去了京城,你能把人找出來嗎?”
皇甫成似乎愣了下:“我的規矩,你知道的。”
魏業眯起眼睛來。
他竟差點兒忘了——皇甫成做的是見不得人的買賣,損陰德,也得罪官府,買兇殺人,只要出得起銀子,他不問緣由,一律都做,可是皇甫成的規矩是早立的清清楚楚的,京城的買賣不做,官府的買賣不做,皇甫一姓的買賣也不做。
京城,到底是非之地,怕下了手,不好脫身,銀子是要賺,可皇甫成賺銀子的機會從來不少,是以他拎得清,不可能把自己給賠進去。
但是王全要真的去了京城……
“他是人已經到了京城,還是在路上,你有數嗎?”
皇甫成歪了歪頭:“我只負責把這個消息告訴你,不管他人在哪裏,這筆買賣,我不會再做了。魏業,他往京城去,就是鐵了心,要咬死你,齊王早就動身回京城了,說不準,他如今都已經見過了齊王,我這時候還去殺人滅口,你要死,我還得給你陪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