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擡擡老花鏡,定睛一看是我,眼神微愣,旋即漾開笑紋,樂道:“小姑娘是你呀,美院常來圖書館的新生,你是第一個。”
“呵呵…阿姨記性真好!”能被人記得是好事,但也要分原因的,我微微一笑,接過來她送過來的書,沒想到阿姨的身高不低!
“每天來圖書館查資料的學生,都比較固定,更何況你還是美院的。”阿姨看我面露疑惑,笑紋加深:“書角越爛,翻來覆去看的次數就多。好了,你慢慢看,我先走了。”她拿起靠在一邊的拖把,向不遠處的水桶走去,磁磚表面留下了隱隱的水漬。
我低了頭看着手上九成新的書,再看看美院書架只有可憐的一列,不禁挑了挑眉,怪到阿姨會特意過來幫我拿書了。
甩甩頭轉身去了閱讀室,一路找過去,幸好有個靠窗的位置空着,我緊走幾步坐了上去,頓覺屁股底下是淡淡的餘溫,想必原主人剛離開不久,不知道下次能帶個水杯佔座不?
看看左右沒人注意,趕緊在位置上端正坐好,態度恭敬地把書放在面前,盯着它將雙手平攤,掌心向下,一個深呼吸提氣,用手從頭頂壓下吐氣,鼓起勇氣翻開了色彩的封面。
儼然無意間闖入了另一個潔白的世界,她用優雅作爲邀請,以輕快活潑作曲,整個世界被柔和明亮的燈光籠罩,在自然的旋律中,披上華麗動感的舞衣,時而優雅地拉起裙襬,時而有趣的跳起舞步,動作簡單而時尚,我拋開傳統的思維,與她攜手步入高雅的舞池,卻還保有一絲的冷靜,讚歎着她對色彩的品味,已然超出了我的想象,她回以一笑:“色彩的微妙,妙不可言。”
我從來不知道紅與黃的調和是橙色,藍與紅爲紫色,黃與藍爲綠色,更不知道熱烈的紅是暖色,冰冷的黑是冷色。也生平第一次聽到了圖書館的閉館音樂,合上書本放回原處,聽着《夜空中最亮的星》,緩步下了臺階,已是華燈初上。
佇立在館前的廣場上,儘量伸展開雙臂,呼吸着夜晚特有的清涼,腦中忽然閃現一句: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
我仰望着校區的夜空,皎潔的月亮,衆星捧月的星星,泛着溫潤的光芒,點綴在深藍的夜空中,給人無限的遐想。
看看手機轉念一想,離宿舍關門尚早,乾脆放慢腳步,一路踱步穿過燈火通明的草坪,公園,走上主通道回了宿舍,在寢室門口停下準備掏鑰匙。
不經意地朝對門看了眼,室門大開,放着慢三步的舞曲,裏面的人在跟着拍子跳,新生們還挺瘋狂的,即使沒音樂也學跳得樂此不疲,如今有了音樂,一時半會是不會消停的。
劉一滿臉興奮地衝過來,不由分說的就把我拉到她的寢室,“素乙,你可回來了,我都等你半天了,快來!我正缺一個舞伴。”
“文靜,你們三個怎麼也在這?”不會是從下午三點跳到現在吧!
萌萌從帥哥身前露出笑臉:“哪能,好不容易去學姐那拷貝了音樂,才跳了半小時,這會都在興頭上,反正還早。”
文靜笑嘻嘻的道:“愛妃出去還沒回來,她找不到搭子,你快讓她過過癮。”
“哎呀!別光顧着說話了,趕緊的跳起來。”劉一拉着我心急得跳腳。
我配合着她擺開姿勢,心裏默唸着走法‘腳跟、腳尖、腳尖’。
“哎喲!”
“呀!”
“不好意思,踩到你了。”我出聲道歉。
“沒事,我剛不是拌了你一跤。”
“你們先商量好,誰先出哪隻腳,動作慢點,配合好了再跟音樂。”文靜給了個建議。
“哇,斯~”我跳着腳坐到劉一拉過來的凳子上,喫痛地揉着腳背,心想果然不能心存僥倖,還好!都穿着拖鞋。
“怎麼樣,怎麼樣了,給我看看?”劉一內疚的幫我揉着。
“沒事,扯平!”我活動活動腳趾頭,腳背好像沒剛纔那下疼了。
“哈哈…你們兩個跳個舞,怎麼跟掐架似的,不是你踩我,就是我踩你的。”萌萌笑得前俯後仰。
“你們不也這麼過來的嗎!”劉一惱羞成怒道。
看着帥哥走路有些不自然,我一指她:“你的腳不會是萌萌的傑作吧。”
“唉!失誤,失誤。”萌萌心虛的對着帥哥笑。帥哥冷哼一聲,不屑的偏過了頭。
愛卿笑道:“看着簡單,自己跳沒問題,一搭伴起來就露怯。”
我苦笑着看着劉一,深有同感吶!這又要注意腳下步伐,又要配合得默契,哪有說說的那麼容易,都是在大家忍痛互踩幾次,又在小心翼翼中跳完幾隻磕磕絆絆的曲子後,纔會培養出默契來。
再看文靜的舞步,一個腳後跟出去,緊跟兩個腳尖點地,每一步都
“娘娘膩害,娘娘大氣,無需起草稿就給它上粉底,佩服,佩服之至吶!”張瘋子真是無時無刻,都在想着怎麼擠兌我們。
愛妃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290!”
我壓低聲音衝文靜唉唉兩聲,看她轉頭過來,趕緊輕問道:“什麼是起草稿?”
“構圖定位,畫出物體的比例、結構、再畫上大致的明暗關係。”
我點頭如搗蒜,表示明白,“哦!~”
萌萌鋪完蘋果的大色調,把水粉筆刷頭沒入水桶,正嘩嘩地快速攪着,洗去上頭附着的顏料,轉頭問我:“290怎麼個意思?”
“就是250+38+2等於290。”
“呵,刁鑽!”萌萌豎起大拇指。
上午下半截課,愛妃實在不堪忍受失控的水粉,賭氣把畫筆往水桶裏一扔,蹭到新手區來尋求安慰,站我邊上,看了半天問:“素乙,你以前學過?”
“沒,就是最近開始認真琢磨過。”我理直氣壯的表示,嘿嘿!就算學過也不能讓你知道,我可不想做小白鼠。
“你太有天賦了,我靠後天的努力是不行了,去喝口水去。”愛妃深受打擊地打水去了。
我經不住她的誇,心有飄飄然,打開顏料盒,挖了一大坨的土黃到調色盤裏,具有大師風範的調着亮部的色彩,我覺得自己嫣然就是文靜他們中的一員,無聲的哼起了《得意的笑》,心情不是點吧點的好。
“你的也不用交了!”陳老師的話瞬間將我希望的小船拍在了岸上。我其實想說這幅,是我迄今爲止,畫的最有感覺的一次,怎麼就又和愛妃他們一起裸奔了,泄氣呀!
課後,張瘋子很不給面子地,對着我的水粉畫大笑三聲,我意念深重的看着他的背影,嘴裏咬牙切齒地撕着手裏的紙。
文靜過來安慰我,“你蘋果的草稿畫的有模有樣,已經進步很多了。”
我鬱郁出聲:“你都沒提水粉畫!”
“嗯,是冷暖色用錯了,亮部要用冷色,暗部用暖色,下堂水粉課你再試試。”文靜實話實說。
冷色和暖色色號那麼多,哪記得住這麼多,我最近書是看了不少,但都是囫圇吞棗,遠沒比自己上手畫來得實際。
“文靜,你畫了幾年?”我試探着問。
“五年!”她比了個手勢給我。
“那寶寶呢?”這是我一直想問的。
萌萌插進來說:“我們溫州大部分孩子,差不多從小學五年級開始,就已經學畫了,你才畫了幾天,哪有那麼快上手的。”
我可不可以理解爲,我們這是敗給了時間和距離,目前要考慮的只有勤能補拙了希望還來得及。
懶洋洋地從洗手間清洗完繪畫工具,又提了點自來水回教室,給攤着的顏料裏灑些水,再蓋上蓋子,這樣做是爲了,有效防止顏料表面乾裂結痂,影響下次使用。
上午兩節水粉課結束後,第三堂就是馬哲理論。萌萌拿着書本擋着頭,正在興致勃勃地在手機上追一部小說。
還有的同學,乍看下是緊跟老師的節奏走,老師說一句,他們點次頭,就算什麼也不說,他們也能有節奏的堅持點頭動作,還有就是直接呼呼大睡,老師就當沒看見。
文靜因商場今天有通告,讓她給某個品牌婚紗走秀。很乾脆的將試卷扔給了我,連平時拿我試卷抄寫答案這一工序都省了。
我邊聽課,邊做着提前發下來的試卷,大愛選擇題只要勾選一下或填幾個英文字母就行,但是論證題就有些麻煩,動不動就跟寫短篇小說似的。
我邊飛快的在試卷上沙沙地答題,邊抱怨開來:“你說我該怎麼說你纔好,明明優點一大堆,真讓我想誇誇你都找不到合適的詞……。”
萌萌從手機上拔出眼珠子,不以爲然道:“你在碎碎念什麼,中邪啦?”
“我在誇讚偉人。”
“外國人還是中國人?”萌萌眨眨眼。
“外國人又不會給我們福利,誇的當然是自己人了。”
“你什麼邏輯呀?腦袋怎麼長成這樣啦!”萌萌一副這娃長的倒是可以,就是腦子有點問題的表情。
我撇了講臺上一眼,看老頭沒注意這邊,小聲說:“同是偉人,馬克思走了,給我們留下背到口吐白沫的馬克思主義,和默到手長老繭的知識點和試題。屈原走了,卻給我們留下了3天假期……。”
萌萌聽後想想,嫌棄的把書倒過來看,“你說外國人和中國人的區別咋就那麼大。”
“還是中國人心疼中國人啊。”帥哥及時睜眼,道出了我們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