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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7章可望亦可即(111)

    聽到景釐的話,景彥庭依舊是僵硬的,遲鈍的,甚至景釐將那些藥舉到他面前時,他也只是伸出手來,抓住拿袋子藥,重新放回了自己身後。

    “爸爸!”景釐有些着急了,“你給我看看!我看看你在喫什麼藥!”

    “你看或者不看,這些藥我都是要喫的。”景彥庭低聲開口道。

    聽到他這句話,景釐心頭赫然一沉,眼淚幾乎剋制不住地又要涌出來,卻還是強忍住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她暫時不再去糾結那些藥,轉而繼續準備幫景彥庭收拾東西,“爸爸你有哪些東西是要帶的,要不我去問老闆娘要個袋子,給你裝一下......”

    “不用給我裝。”景彥庭再度開口道,“我就在這裏,哪裏也不去。”

    “爸爸!”

    景釐再度回過頭來看他,卻聽景彥庭再度開口重複了先前的那句話:“我說了,你不該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神情依舊淡漠。

    事實上,從見到景釐起,哪怕他也曾控制不住地痛哭,除此之外,卻再無任何激動動容的表現。

    就好像,他真的不願意見她。

    景釐原本有很多問題可以問,可是她一個都沒有問。

    面對着冷硬的景彥庭,她沉默片刻之後,點了點頭,說:“既然爸爸不願意離開,那我搬過來陪爸爸住吧。我剛剛看見隔壁的房間好像開着門,我去問問老闆娘有沒有租出去,如果沒有,那我就住那間,也方便跟爸爸照應。”

    說着她便轉身走向了門外。

    景彥庭似乎絲毫不爲所動。

    然而不多時,樓下就傳來了景釐喊老闆娘的聲音。

    景彥庭僵坐在自己的牀邊,透過半掩的房門,聽着樓下傳來景釐有些輕細的、模糊的聲音,那老闆娘可不像景釐這麼小聲,調門扯得老高:“什麼,你說你要來這裏住?你,來這裏住?”

    她這震驚的聲音彰顯了景釐與這個地方的差距,也彰顯了景釐與他這個所謂的“父親”之間的差距。

    景彥庭沒能再坐下去,他猛地起身衝下樓,一把攥住景釐準備付款的手,看着她道:“你不用來這裏住,我沒想到你會找到我,既然已經被你找到了,那也沒辦法。我會回到工地,重新回工棚去住,所以,不要把你的錢浪費在這裏。”

    景釐聽了,眸光微微一滯,頓了頓之後,卻仍舊是笑了起來,“沒關係,爸爸你想回工地去住也可以。我可以在工地旁邊搭個棚子,實在不行,租一輛房車也可以。有水有電,有喫有喝,還可以陪着爸爸,照顧爸爸呢!”

    “景釐!”景彥庭一把甩開她的手,“你到底聽不聽得懂我在說什麼?”

    景釐平靜地與他對視片刻,終於再度開口道:“從小到大,爸爸說的話,我有些聽得懂,有些聽不懂。可是爸爸做的每件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像這次,我雖然聽不懂爸爸說的有些話,可是我記得,我記得爸爸給我打的那兩個電話......我知道,爸爸一定是很想我,很想聽聽我的聲音,所以纔會給我打電話的,對吧?所以,我一定會陪着爸爸,從今往後,我都會好好陪着爸爸。”

    她話說到中途,景彥庭就又一次紅了眼眶,等到她的話說完,景彥庭控制不住地倒退兩步,無力跌坐在靠牆的那一張長凳上,雙手緊緊抱住額頭,口中依然喃喃重複:“不該......你不該......”

    景釐緩緩在他面前蹲了下來,擡起眼來看着他,低聲道:“我跟爸爸分開七年了,對我而言,再沒有比跟爸爸團聚更重要的事。跟爸爸分開的日子,我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所以,從今往後,我會一直陪在爸爸身邊,一直——”

    然而她話音未落,景彥庭忽然猛地掀開她,又一次扭頭衝上了樓。

    “爸爸!”景釐喊了一聲,快步追了上樓。

    景彥庭卻已經關上了房門,任憑景釐怎麼敲都不肯開。

    “你走吧。”隔着門,他的聲音似乎愈發冷硬,“我不再是你爸爸了,我沒辦法照顧你,我也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你不要再來找我。”

    “爸爸,我長大了,我不需要你照顧我,我可以照顧你。”景釐輕輕地敲着門,“我們可以像從前一樣,快樂地生活——”

    “景釐!”景彥庭厲聲喊了她的名字,“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顧,你回去,過好你自己的日子。”

    “我要過好日子,就不能沒有爸爸。”景釐說,“爸爸,你把門開開,好不好?”

    “難道你要逼我去死嗎?”

    景釐驟然僵住。

    “你知道你現在跟什麼人在一起嗎?你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家庭嗎?你不遠離我,那就是在逼我,用死來成全你——”

    景釐輕敲門的手懸在半空之中,再沒辦法落下去。

    正在這時,她的手卻忽然被人自身後握住。

    霍祁然站在她身側,將她護進懷中,看向了面前那扇緊閉的房門,冷聲開口道:“那你知道你現在對你女兒說這些話,是在逼她做出什麼決定嗎?逼她假裝不認識自己的親生父親,逼她忘記從前的種種親恩,逼她違背自己的良心,逼她做出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你養了她十七年,你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秉性,你也不可能不知道做出這種決定,會讓她痛苦一生!你看起來好像是爲了她好,好像是因爲不想拖累她,所以才推遠她,可事實上呢?事實上,你纔是那個讓她痛苦一生的根源,她往後的不幸福,都只會是因爲你——”

    景釐無力靠在霍祁然懷中,她聽見了他說的每個字,她卻並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她已經很努力了,她很努力地在支撐,到被拒之門外,到被冠以“你要逼我去死”的名頭時,終究會無力心碎。

    爸爸怎麼會跟她說出這些話呢?爸爸怎麼會不愛她呢?爸爸怎麼會不想認回她呢?

    她樁樁件件都不相信。

    而當霍祁然說完那番話之後,門後始終一片沉寂。

    景釐幾乎忍不住就要再度落下淚來的時候,那扇門,忽然顫巍巍地從裏面打開了。

    景彥庭的臉出現在門後,分明是黝黑的一張臉,竟莫名透出無盡的蒼白來。

    他看着景釐,嘴脣動了動,有些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

    “小釐......”

    景釐驀地從霍祁然懷中脫離出來,轉而撲進了面前這個闊別了多年的懷抱,盡情地哭出聲來——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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