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剛剛下飛機的喬司寧給悅顏打了個電話，卻沒有打通。
他也不着急，只給她發了條消息：“我先去看看外公，下午來找你。”
或許是中午的緣故，今天的城市道路異常通暢，喬司寧出了機場，只用了不到40分鐘的時間，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喬司寧打開門的時候，韓泰生正坐在沙發裏閉目養神，而韓晨則倚在他的陽臺上，嘴裏叼着一支香菸，見到他回來，微微一揚下巴，“喲，可算回來了？爺爺都等了你一個多小時了，他老人家可很少有這樣的耐心。”
喬司寧神情雖然平靜，臉色卻還是看得出不大好看的。
他放下行李，喊了聲“外公”，隨後便徑直走到了韓晨面前，“要抽菸麻煩你出去，別在我屋子裏抽。”
韓晨笑了一聲，“你又不是不抽菸，再說了，我在裏面找不到菸灰缸，都已經特地來陽臺上抽了——”
“要麼滅掉，要麼出去抽。”喬司寧只給了他兩個選項。
韓晨眼見着他這樣的神情與態度，冷笑了一聲，說：“你以爲我願意在你這屋子裏待？”
說完，他越過喬司寧，穿過客廳，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喬司寧轉頭打開了新風系統，這纔看向坐在沙發裏的韓泰生，“外公想見我，叫我過去就是了，何必親自跑來這邊這麼折騰。”
“我倒是想叫你來，就怕你一回來就要忙着去哄那位霍家大小姐，哪裏還會記得我這個老頭子？”
喬司寧聽了，安靜片刻之後才道：“外公這是在罵我沒良心了。”
韓泰生輕笑了一聲，說：“你這小子，還記起我的仇來了？不就是上次失手扔了你一個杯子，記到現在呢？”
喬司寧只是道：“不敢。”
韓泰生又道：“你終於想通了，我比誰都高興，多費點心思在那位霍小姐身上是好的——我知道你上週偷偷回來過一次，聽說是她的生日？”
良久，才終於聽到喬司寧應了一聲：“嗯。”
韓泰生點了點頭，又道：“挺好，年輕女孩嘛，應該都會很喜歡這種儀式感和驚喜感，是吧？”
喬司寧莫名覺得有些心浮氣躁，不是很願意將這場談話繼續下去，只是道：“外公來找我，是想說什麼？”
“是關於接下來喬氏在澳城的一個項目。”韓泰生說，“我相信你也知道，這項目是你媽媽生前一手一腳策劃的，當時喬褚鴻瞧不上，現在倒想借這個項目大賺一筆，他妄想！這個項目，絕對不能成，即便成，也不能成在喬氏手裏！”
韓泰生一邊說着，一邊從自己隨身的包裏取出了一摞厚厚的文件，“這是你媽媽當年做的計劃書，你遞上去給霍靳西，讓霍氏成爲喬氏最大的競爭對手——有霍氏在，喬褚鴻別想從中得到一分好處！終有一天，他會爲自己以前做下的事，遭到該有的報應！”
喬司寧沉默許久，才終於接過了那份文件，卻只是放在腿上，良久，才淡淡開口道：“我知道外公的意思，但是以我目前——”
“司寧！”韓泰生重重喊了他一聲，“已經跨出了第一步，就不要再猶豫了！你沒有回頭路了！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你媽媽死不瞑目嗎？”
韓泰生見他安靜的模樣，又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絕對不能讓喬褚鴻得償所願！”
......
將韓泰生送到韓晨車上後，喬司寧才又一次回到了公寓。
抵達公寓的第一時間，他就修改了先前告訴過韓晨的公寓密碼，隨即才走進公寓，關上了門。
他有段時間沒回來，又因爲外人進來走動過，地面上的痕跡有些明顯。
這種感覺讓喬司寧不舒服到了極點，他原本應該立刻清理乾淨那些痕跡，可是心頭另一股莫名的情緒卻讓他沒辦法沉靜下來做任何事。
他有些焦躁地脫掉外套，一邊解着襯衣釦子一邊走進了臥室。
可以剛一進門，他腳步赫然頓住。
浴室的衛生間，亮着燈。
照理，有韓泰生在，韓晨不會進他的臥室。
與此同時，喬司寧終於隱隱明白了心頭那股莫名焦躁的情緒是什麼——
跟地面相比，外面的餐桌、茶几桌面，都太乾淨了。半個多月沒住人的房子，桌面卻乾淨得光可鑑人。
他似乎早就應該想到什麼，可是直到此刻，他才一點點變得全身僵冷起來。
他在衛生間門口站了許久，終於，一點點地推開了那扇門。
悅顏就站在那道門後，她頭髮用鯊魚夾固定在腦後，袖子高高挽起，手中是她躲起來之前匆忙拎走的鞋子和包包，及至此刻，一直都還在她懷中。
她看着他，臉色蒼白如紙，眼睛卻紅得駭人。
對上她那清澈得像一碰就要碎掉的眼神那一刻，喬司寧驟然失去了身上的力氣。
那一刻，他竟連先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終究還是悅顏先開了口，她緩緩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揚起臉來看他，脣角似乎還帶着一絲笑意。
“你跨出的第一步，是什麼？”她問，“是那場車禍，是那場車禍後的擁抱，還是......醫院裏的表白？”
喬司寧終於不受控制地伸出手來想要拉她的手。
可是悅顏卻避開了。
她貼着門框，越過他走出了衛生間，明明是想徑直奪門而出的，走出兩步之後，卻又控制不住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喬司寧依舊僵立在那裏，甚至都沒有轉身，只是拿背影對着她。
她看着他，又一次開了口：“喬司寧，我爸爸他......他知人善任，用人唯賢......你要是真的有好的項目，好的計劃，你儘管去跟他提，只要是對公司好的，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在哪個職位，我爸爸肯定都會採納的......而且，你也可以得到相應的回報，你有真才實能，你想要的，終有一天，都會實現的......我在這中間，真的起不了什麼作用的，所以，所以......我祝你......早日得償所願。”
說完最後那幾個字，悅顏轉身，一邊擦着眼睛，一邊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開門關門的聲音清晰地傳進喬司寧耳中，一直到很久之後，他才終於緩緩閉上了眼睛。
眉眼之間，竟依稀可見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