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華山逗留的三日之後,左岸催着啓程。
而燕泫,便也隨同一起朝着南月城而去。
越是靠近國都,國喪的氣氛也漸漸濃烈起來。
途徑的城池外皆是懸着白緞,入夜便實行宵禁。
也是在此時,燕泫才突然明白,爲何那一晚雲離會突然爆發。
原來,他口她的夫君,已經死了……
不知爲何,燕泫竟然有片刻的歉疚,甚至悲憫。
原來,他們都一樣,都是失去了至親之人的可憐人。
雲離依舊爲他治傷,只是再不與他多言,兩人之間,沉默代替了所有。
燕泫總是想不明白,爲什麼一個後宮的娘娘,會精通醫術。
關於他的所有,都是她親自經手,甚至連煎藥,都是她親自來。
純粹是因爲,愧疚嗎?
像她之前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至今他都不知道答案。
每日的接觸,讓他對這個娘娘,越發的好起來。
屋子的門被推開,雲離端着藥碗走了進來。
她見燕泫站在窗子前望着外面出神。
她將藥碗放在桌,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說道:“過了霜城,是國都,屆時我會入宮,至於你,自然不能隨同,按照我配的傷藥連續服用三個月,你的傷該沒有大礙了,我和你約定,三個月後在南月城外的十里亭,我會出宮,若你還想殺我,便去那裏找我。”
燕泫收回遊離的神思,依舊清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動容。
她終於肯說話了。
只是一開口,卻是,道別?
燕泫忽覺自己太過荒唐,竟對一個仇人產生了異樣的惜別之感。
又或許壓根稱不仇人,屠村的人,殺死村民們的人並不是她。
他終是明白,他不過是因爲找不到真正的罪魁禍首,纔會將仇恨轉嫁在她的身。
燕泫眸色清冷,沉默了片刻,這才莫名說道:“你知道,是誰派人屠了村,是嗎?”
雲離愣了一瞬,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告訴我,是誰?說了,我便不再追殺你。”燕泫淡淡道。
雲離聞言卻忽的忍俊不禁,這些天的陰霾也突然煙消雲散。
她望着燕泫,見他眼底帶着正色,並非說笑。
“你還是將我當作仇人吧,別去送死了。”雲離好心好意道。
燕泫顯然並不領情。
“你這人倒是怪,我不找你尋仇,你居然還不樂意?你那麼想死?”燕泫不知爲何有些氣急敗壞。
雲離倏的露出一抹輕笑,搖了搖頭。
她沒有回答燕泫的問題。
有些問題從來都沒有答案,連雲離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那麼想死?
還是,不忍眼前這個和容沉那麼相像的燕泫去送死。
“把藥喝了。”雲離話鋒一轉,“涼了。”
說罷慢悠悠轉身朝外走去。
燕泫俊眉微蹙,沉步前一把拉住了雲離的手腕。
“告訴我,到底是誰?”
雲離腳步一頓,她背對着他,只聽着這道熟悉的嗓音,連掌心的溫度都何其相似。
那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再一次如同蛛絲一般纏繞雲離的心扉。
她的心一陣顫抖,久違的熟悉之感,令她幾乎在頃刻間心神俱滅。
她好想他……
玉臂纏腰際,帶着一股獨特的藥香,纏繞他的鼻尖。
燕泫張着雙臂,頓時無處安放。
那清冷的眉宇間帶着幾分不知所措。
“你……”燕泫遲疑出聲。
雲離靠在燕泫的懷間,耳朵貼着胸膛,聽着他體內那有力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她的心間。
“叫我阿離,叫一聲。”雲離呢喃出聲。
燕泫眉頭微蹙,卻忽覺胸前隱隱的溫熱,他重重一怔。
他忽然意識到,懷裏的她堅韌的外表之下,也有內心柔弱的時候。
“阿離……”燕泫終是懷抱住雲離,輕喚出聲。
雲離眼角滑下一行清淚,溼了衣襟。
“容沉,我好想你。”
燕泫心下一顫,抱着雲離的手微微一僵。
她,果真是將他認作了別人?
不知爲何,燕泫心裏忽然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原來這些時日以來,她對自己那般照顧,皆只因爲自己像她的故人。
燕泫忍不住自嘲一笑,那不然呢?
“我不是容沉。”他的雙手無力垂下,似有些慪氣道。
他感受到懷裏雲離身子一僵,隨後退出他的懷間。
她背過身,深吸了口氣,說道:“對不住,讓你困擾了。”
說着也不看他,徑直推門走了出去。
燕泫微微垂眸,墨黑的眼底閃過一絲莫名之色。
雲離不知道燕泫是什麼時候走的,只知道第二日清早便沒有看見他了。
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來尋她報仇。
短短數日,也終不過只是一個過客罷了。
離開霜城,再走一日,在落日時分,他們能抵達南月城。
然而在半道,雲離一行卻被數輛停在官道的馬車擋住了去路。
此時正值晌午,陽光正勝,帶着些微的暖意。
“娘娘,前面有兩支商隊,其一輛馬車壞了,東西掉了一地,他們正在收拾。”左岸派人查探後過來稟告道。
“你派幾個人過去幫忙,儘快清空道路,後面還有別的過路人。”雲離吩咐道。
左岸應了一聲,招呼了十幾個士兵朝前面而去。
“時辰差不多該用午膳了,懿兒餓不餓?”一旁的離涯看了看外面,又對着懿兒詢問道。
懿兒捂了捂肚子,衝着離涯笑道:“國師一說,懿兒還覺得有些餓了。”
雲離聞言笑了笑,便見離涯着人準備喫食。
在這時,前面忽的傳來一道悶響。
只見一陣灰塵揚起,似乎是一輛馬車被貨物壓着徹底散架了。
那邊響起了吵鬧聲,不多時,好像有人打了起來,亂成了一團。
“我去看看。”離涯凝眉出聲。
雲離點了點頭,叮囑離涯小心些。
她將懿兒抱下馬車,想着小憩片刻。
才彎下身子,後頸處卻猛地劃過一道涼意。
只聞唰的一聲,雲離側目,便見一支利箭紮在馬車之,箭身輕晃。
她目光一凝,只見前方原本站在馬車旁休息的人紛紛抽出長劍,朝着周圍的士兵襲去。
其一輛馬車之,站着一個手執弓弩之人,正直對着她和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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