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離的死和戰敗讓北霽朝局大亂,足足耗時一年才重新規整。
讓整個北霽籠罩在沉重和哀悼之中。
可這些,卻都比不及軒轅瀾因此而付出的代價。
雲離的死訊猶如一把利刃將他的心狠狠剜去,鮮血淋漓。
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不被悔恨與思念反覆折磨着。
也無時無刻不想着親手爲雲離報仇。
他曾提醒過她的不是嗎?受過白胤之虧的她,卻還是選擇相信了容沉。
最終落得戰死沙場。
她死的時候,他遠在千里之外,救不了她。
多久之後,他聽着雲凌講述當時,彷彿也能瞧見那漫天的大火之中,雲離絕望死去的模樣。
滾燙而兇惡的火舌纏繞着她,將她帶進無邊地獄。
噩夢不休,一次次衝擊着他的夜。
軒轅瀾額間佈滿細密的汗水,終是驚醒了過來。
“不!雲離!不要!”他猛然睜開眸子,帶着惶恐與不安。
不過轉瞬,又灰敗一片。
又是一場無邊無際的噩夢。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入軒轅瀾的耳畔,他渾身重重一怔。
軒轅瀾從牀榻上坐起,轉過頭,便見一身玄衣的雲離朝他走來。
那一刻,他竟然有種錯覺,眼前也不過只是一場他曾可望而不可即的夢。
“雲離……”軒轅瀾喃喃。
雲離看着軒轅瀾憔悴的模樣,短短几年時間,他似乎老了許多。
“喝藥。”雲離將藥碗遞到軒轅瀾的跟前,淡淡道。
軒轅瀾卻是忽的伸手拉過雲離,將她緊緊摟進了懷中。
雲離一驚,伸着手,端着藥碗不讓其灑落。
淺淡的藥香縈繞在兩人之間。
“你還活着,你真的,還活着。”軒轅瀾沉悶又驚喜的話傳入雲離的耳畔。
溫熱的氣息噴吐在耳邊,雲離彷彿能感受到軒轅瀾心底的釋然。
她伸手拍了拍軒轅瀾的背,“嗯,我活得好好的。”
軒轅瀾身子一僵,那一句‘我活的好好的’如一顆巨石砸上他的心扉。
與其說他不相信雲凌說雲離還活着的話,倒不如說是他不敢相信。
爲何她明明活着,卻這麼多年來哪怕就一次,都不曾回北霽。
若非這一場大戰,她是不是依舊不會出現?
軒轅瀾沉了沉心緒,他雙手扶上雲離的兩肩,視線落在雲離的臉上。
饒是過了這麼多年,她依舊是曾經模樣。
不輸男子的英氣勃發,卻又多了幾分他說不分明的成熟之感。
“既然活的好好的,又爲什麼不回來?”軒轅瀾沉沉道。
雲離脣邊漾出一抹淡笑,“自然是無顏面對於你,汜水城之戰,我輸了,我這麼爭強好勝的一個人,輸了大戰,當然要躲起來,反正你們都當我死了,那我就死了,這樣也好。”
軒轅瀾自然不信,雲離從來不是不敢擔當之人。
她唯一不願意回北霽的原因,若非是因爲那些戰死的戰士,便是因着容沉。
只是軒轅瀾從來不兀自揣度雲離的心思。
軒轅瀾鬆開雲離,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明白,有些事情雲離若不想坦白,即便他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會說。
雲離見狀再一次將藥碗遞到軒轅瀾的跟前,說道:“喝藥吧。”
軒轅瀾接過藥碗,問道:“這是哪裏?”
“一間藥鋪,雲凌也在,仍昏迷着,對了,那個灰衣男子是誰?你們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雲離詢問道。
軒轅瀾聞言眉頭鎖起,沉默良久纔開口道:“他是軒轅鴻的人。”
雲離心下一愣,詫異道:“平南王?”
“北霽如今局勢十分緊張,軒轅鴻在平南蠢蠢欲動,這一次不知怎麼走漏了風聲,這才被他抓到了機會派人刺殺,索性遇上了你,逃過一劫。“
“那你還在這種時候舉兵犯境?落人話柄不說,其危險也不言而喻,你不是老狐狸嗎?居然做這種虧本的買賣?“雲離看似調侃道。
軒轅瀾擡眸對上雲離幽深的眸子,扯開話題道:“見到你還活着,這就夠了。”
雲離忽然便明白了,一如雲凌所言,軒轅瀾發兵的目的。
她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退兵吧,戰爭只會造成生靈塗炭,除非必要,絕不要發動戰爭,百姓或許沒有選擇的權利,可是你是北霽王,你有。”
“好。”軒轅瀾回答的乾脆利落,半點沒有思考。
雲離便愈發篤定軒轅瀾會這麼做純粹只是爲了給她報仇。
而今見她還活着,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真是傻瓜。
雲離催促軒轅瀾將藥喝了,如今最主要的還是將傷給養好。
而且灰衣男子能找到得月樓,就也決計可以找到這裏。
這裏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安全。
她得想辦法將他們帶出鹹安城,尋個安全之地。
索性老大夫並未多疑,許是因着雲離的醫術,他也沒有過問雲凌與軒轅瀾的身份。
這一日,天色昏沉,似是風雨欲來。
寒風呼嘯着,吹打着窗櫺呼呼作響。
雲離坐在牀榻邊,看着昏迷的雲凌,臉色有些凝重。
軒轅瀾站在她的身後,他的傷勢相教於雲凌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而此時雲離也才知道雲凌是爲了讓軒轅瀾逃脫適才留下單獨對付灰衣男子。
大抵是重傷之後又遇見了城主府的官兵,這纔會被當成屍體擡回了義莊。
眼下他到底何時甦醒過來還說不準,而他們卻是不能再等了。
“眼下這裏太危險,我備好了馬車,你和雲凌必須儘快離開鹹安城,回到大軍之中。”雲離沉聲道。
軒轅瀾薄脣輕抿,半響後道:“那你呢?”
雲離聞言沉默,又聞軒轅瀾道:“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我還有沒有完成之事需要完成。”雲離涼涼道。
軒轅瀾伸手抓住雲離的手腕,沉肅道:“既已見到你,我便再也不會放你走了,更何況,以雲凌目前這個狀況,可能經得住長途跋涉,而你就真的放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