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寧心慌張的道歉，也沒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誰。
冷凡高出寧心好大一截，興許是農村苦，寧心遠遠沒有寧逸高挑，十八歲了，一米六不知道還有沒有。
咋一看，還以爲是哪家的孩子跑出來了呢，冷凡起初也沒在意，只是沒想到，一低頭便看見了寧逸那紅腫的眼眶。
還沒等冷凡反應過來，寧心就匆匆跑開了。
冷凡覺得不對勁，走到寧家門口一看，正瞅見那寧母拿着木棍生氣呢。
“這丫頭，怎麼說也不聽，上什麼學啊，女孩子就應該在家裏勞作，上學應該給男孩子上，氣死我了！”
寧家的環境呢，其實之前冷凡打聽的差不多，寧家因爲幾輩子都在這個山村裏長大，幾輩子都沒人出去過，思想落後很正常，就跟所有重男輕女的家庭一樣，寧家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小兒子，聽說當年還要把十五歲的寧逸嫁出去，好換來彩禮錢呢。
但寧逸跑了，也就在外面混了，這個事情的真假，有待商榷。
可是寧家重男輕女的勢頭，可是一點都不假。
看來剛纔寧心是被寧母打了一頓，這丫頭，跟寧逸的狠戾可不同啊，這要是換做寧逸，早就一巴掌呼過去，再打她幾頓，非得把心頭的那股火給瀉下去了，才滿意。
冷凡長嘆一聲，望着剛纔寧心離開的地方，緩緩走了過去，喃喃自語：“這家人，怎麼說好，寧逸跑了，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與其被家裏壓着供養弟弟，出去混也是一件好事，就是看混好還是混差了。”
只是冷凡沒想到的是，寧心這丫頭，居然跑到了河邊，拿着一個木棍，拼命捅着河面。
鄉下的冬天，大部分是要比城市裏的冬天冷，這河面結冰，是常見的事。
說來也是件好笑的事，冷凡就這麼看來，看寧心那丫頭，一臉怒氣，捅着冰面喃喃自語：“我就是想讀書，我纔不要一輩子呆在這裏，我要出人頭地，我要向你們證明，女孩子也可以比男孩子更有出息！”
話音剛落下，冰面就被她捅破了。
看着河水咕咚咕咚冒了出來，寧心的手慢慢垂下，有些垂頭喪氣的走到旁邊的大石頭坐下。
剛一坐下，就聽到草垛旁有人說：“你想怎麼個出人頭地法？打架？鬥毆？還是混社會？”
這些事，可都是寧逸幹過的事，大概先入爲主的概念，冷凡對於寧心的想法，還侷限於對於寧逸的認識。
寧心被冷凡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到了，猛地回過頭，看着冷凡的眼睛時，那股子勇氣頓時消散，踉蹌退後一步，搓着手指頭：“我娘說，偷聽人說話，舌頭會被割掉的。”
這句話，如果換做寧逸說，冷凡一定覺得，寧逸瘋了。
可這事，就是那麼奇怪和湊巧，一個跟寧逸有着相似外表的小丫頭，說出這種話，帶着天真和單純，讓冷凡一下子就回想起曾經和寧逸在一起的日子。
他突然覺得，如果寧逸從頭到尾都是寧逸，沒有變，也許……
冷凡突然笑了笑，說：“喏，我跟你說，偷聽人說話，是不好，可是我能教你讀書，你要不要？”
時候，臉上還噙着笑意，就那麼淺淺的、脣角彎出笑紋，特別好看。
寧心壓根就不敢看冷凡的眼睛，一直垂着頭，臉上也不知道是凍出的紅，還是因爲害羞而紅了臉，怯生生的說：“你教我讀書，你看起來也不大，行嗎？”
“我二十了。”冷凡走到寧心身旁，高挑的個子站在她身邊，而她只能到她胸口往下。
“想想。”冷凡的聲音有着少年特有的清澈和甘醇：“想清楚咯。”
說完，他轉身離去，到那時，寧心纔有勇氣去看他的背影。
少年的走路姿勢也很慵懶，還時不時用手摸了摸後腦勺，他的十指特別好看，在陽光下看去，跟地裏的白玉蘿蔔一樣，白的乾淨，一看就不是幹農活出來的。
這大概是個富家子弟。
寧心默默猜想，如果是富家子弟，那她跟他讀書，說不定真是條出路，畢竟有錢人從小就開始讀書了，那能力不比縣裏的老師差呀。
寧心這麼一想，頓時就活躍了起來，剛纔的生氣和憤怒也就跟着消散了。
她匆匆的跑回家，跑進自己的房間，把自己壓箱底的書都給拿了出來，寧心特別愛讀書，所以書都用廢報紙給包了起來，一打開，都跟新書一樣，就連筆記，她都捨不得寫在書上。
自從高一退學後，到現在，她就再也沒有讀過書，誰曾想，這輩子還有機會繼續讀！
她興沖沖的把數拿了出來，還帶上半截草筆，走到李叔家，往裏頭探了探頭，果真就看見冷凡坐在旁邊的一個小房間裏呢。
寧心雖然鄉下長大，可禮數是相當好，走到門前，還知道敲敲門，小聲說：“你剛纔說的，作數嗎？”
冷凡一愣，擡頭望去，就看見寧心那小個子站在門口，手裏抱着書。
他笑了笑，朝她伸伸手：“作數。”
寧心看着他的手，白皙乾淨得要命，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手，一時看了出神，差點被桌子角給絆倒。
“你都學了什麼。”冷凡接過她的書，仔細翻閱了一下。
“就是高一的內容。”
“高一……”冷凡仔細的想了想：“行吧，我給你上，你可得認真聽了，指不定我哪天走了，你就沒人教了。”
寧心那時候才知道，原來冷凡隨時都有可能走。
她害怕自己沒有機會學習了，所以只要不幹農活，她就會來找冷凡。
他說的每個東西，她都會用廢報紙或者是別人不用的廢紙給記下，那認真的模樣，倒看得冷凡有些心疼。
“筆都快寫完了吧。”冷凡看着她的草筆，皺着眉頭說：“家裏沒筆了嗎？”
寧心臉一紅：“筆都給弟弟了，這還是我偷偷藏的，沒事，我拿那鍋前的灰寫也是一樣。”
“那怎麼能行。”冷凡有些不悅，走到行李箱，把自己帶來的筆都拿了出來：“都給你，哦，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什麼？”
“你攤開手。”
寧心乖巧的攤開了手，冷凡靜悄悄的把一顆小金桔放到她的手裏，笑着說：“獎勵，拿回去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