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年前的某一天。
那是茫茫的黑夜,是阿爾卑斯山腳下的花田。
他躺在天地間,看着無盡的星空,突然就看見一個人從天空中飛了過去。
他很確定,那是一個人。
沒有翅膀,只有雙手雙腳,身子前傾着,懷裏抱着什麼東西,在距離地面不到一百米的低空,緩緩飄過。
那人飛的速度不快。
要不然,李南方也不會使勁揉了眼睛好幾次,還能看的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當時他是什麼樣的心情和想法,只是單純從地上跳站起來,衝着天空中飛過去的人,揮舞着雙手大喊大叫,以最快的速度去追趕。
或許是上天也看不得李南方這麼孤獨,於是,讓天上的那個人停了下來。
轉身,回望,緩緩降落到地面上。
李南方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個和他一樣年紀的少年。
就站在一百米外的地方。
李南方慢慢停下奔跑的腳步,與那個少年遠遠相望。
“你是誰?”
他大聲問出這句話。
那少年回答了。
可是李南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沒關係,語言的障礙有的是辦法克服,被老頭扔在歐洲的時候,他就知道這裏的人說的話,和他從小在八百學到的不一樣。
他聽不懂對方的話,但是那人能聽懂他在說什麼就行。
滿心裏尋找同類、尋找朋友,還沒有絲毫防範心的李南方,在那個十幾歲的年紀裏,做出來一件讓他現在想來,非常傻缺的一件事情。
他站在阿爾卑斯山荒無人煙的山腳下,對着那個從天空中飛來的傢伙,大聲喊着,說出了他的所有情況。
就是他這一路走來。
每到閒暇的時候,都會面對草木山石,自言自語所說的那些。
李南方在訴說。
百米外的少年在傾聽。
當所有的故事講述完畢之後,李南方用充滿希冀的語氣,大聲喊道:“我叫李南方,你是不是和我一樣,你叫什麼名字,你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
一連串問題問出來。
百米外的那人沉默了好久,才終於再次開口說話了。
他說的什麼,李南方聽不懂。
但想來應該就是在陳述自己的經歷。
隨着那種特殊語言的敘述,那人邁步朝着李南方走近過來。
當兩人終於面對面站在一起之後,李南方可以看道那人臉上誠摯的笑容,還有他伸手到懷裏那個盒子,準備拿出什麼神祕禮物的動作。
“你叫什麼名字?”
李南方輕聲問。
儘管聽不懂對方說什麼,但憑着發音記住那人的名字,還是可以的。
那人的嘴動了動。
“羅德曼·阿曼達。”
一個名字說出口,隨後便是一把槍從那人懷中的紙盒子裏掏出來。
“謝謝你和我分享你的故事,我也很想做你的朋友,但是很不幸的是,有人讓我殺了你,只因爲你的存在,破壞了這裏的平衡。我以爲想要找到你很難,可你主動送上門來,那就對不起了。”
少年時的李南方,絕不會想到。
也許正是那聲槍響,改變了許多事情。
讓傳說中的黑幽靈,在發狂起來的時候,變得更加嗜血、更加恐怖。
十年後,同樣的紙盒子出現在眼前。
勾起來了李南方失去的記憶。
也勾起來了阿曼達恐怖的回憶。
阿曼達一生之中,第一次去外出執行任務,所要擊殺的目標正是還未成名的黑幽靈、尚在年少的李南方。
結果是什麼樣的,已經很明顯。
至於阿曼達所受的傷害或許也只是脊椎骨裏釘進去的幾十塊鋼釘鋼板吧。
受了那麼大的傷害,還能活到現在。
又有着強大的身手,甚至可以擊敗刀爺。
他是怎麼做到的?
別人不知道,但是李南方已經隱隱猜到了。
九份仕女圖卷軸曾經分散開來,全都不知道流落到哪裏去了。
現如今,已經一個個浮出水面。
最初被軍情十三處特工,從美帝帶回國的那份。
西梁山千年古墓裏的。
明珠美術學院那份。
林老太手上的那個。
再有不久前剛從艾薇兒手中獲得的。
總共五份已經完全掌握在龍騰那幫鳥人手裏。
剩下的。
烈焰谷內一份。
曾被扔在東海,莫名其妙消失的一份。
最後只有兩份還沒能找到。
而這兩份仕女圖卷軸,其實早在十年前就已經被羅德曼家族的大少爺,當成是內襯,縫製在衣服裏面,穿出去到處招搖了吧。
送上門的東西,如果不收着,實在對不起李南方這些日子的四處奔波。
所以,新仇舊恨一起算吧。
片刻之後,咖啡館裏唯一還能行動的葉小刀,帶着個大大的熊貓左眼,奔逃出去。
甚至在希臘警方受到羅德曼殺手組織這邊出現大規模槍戰的消息之後,迅速排出來的大批軍警力量,也是因爲某種特殊的原因,在上級命令下,退開到百米之外。
此時此刻,阿曼達的神情有些沒落。
他曾無數次關注過李南方的行爲和行動,無比確定這傢伙早已經忘記了十年前的那件事情。
也正是這傢伙已經忘記了,他纔敢隱藏在暗處,去想盡各種辦法,將李南方置於死地。
是恐懼始終壓制着阿曼達對李南方的仇恨。
畢竟在十年前的時候,他以爲簡簡單單便可以以前打死的人,突然間魔性大發,等着猩紅的雙眼,差點把他撕成碎片。
如果不是在他整個脊椎骨斷裂,連帶着衣服內襯裏的某些圖畫顯現出來。
看到了仕女圖卷軸的黑龍,咆哮着消停下去。
阿曼達恐怕早就死在十年前的,阿爾卑斯山腳下花田裏面了。
這件事情就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被羅德曼家族的人找到帶回來,在連續好幾年的時間裏,坐着康復新的手術,這是任何普通人都無法想象的痛苦。
心靈和身體上的雙重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