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生氣,憤怒,我都能夠理解,並且感動。
所以我伸手緊緊抱着他,很想大聲告訴他其實當時我腦子裏想的只有他一個人,我很怕自己真的會死,很怕再也無法睜開眼看到他那張英俊如畫的臉,很怕他回來的時候在一堆廢墟中抱着我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更怕他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因爲在關鍵時刻,他沒有接我的電話。
我很想告訴他,我知道他不接肯定是有什麼原因,我不怪他,我相信他。
可是嗓子像是堵着一塊棉花,連個單音節都無法發出來,我只能用擁抱的方式,讓他感受到我的依戀。
可顧子言大概是以爲我被火災嚇到了,所以抱着我,並輕輕拍打着我的脊背安撫。
感情,終於慢慢平復,理智也漸漸回籠,只是我依舊捨不得離開他的懷抱。
在又一次經歷過生死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對他究竟有多依賴,他對我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只不過我突然想起來,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他。
這場火災不簡單,很可能是有人蓄意縱火,想要燒死我們。
可是我正準備說,就聽到男人的手機響了。急促的鈴聲,一遍又一遍。
我看不見,不知道是誰,理所當然的以爲是有工作需要他處理,於是緩緩離開他的懷抱,想讓他先去處理公事。
然而下一秒,男人騰地從病牀上站起來,然後我聽到窗戶被拉開的聲音,以及手機鈴聲越來越遠然後墜落,猝然斷掉。
我知道他應該是把手機扔出窗外了,雖然不知道究竟是誰的電話讓他這麼惱火,於是伸出手,循着感官往他的方向。
男人立刻抓住我的手,我用手在他手心寫,“誰的電話?”
“米朵。”
“她找你有事?”
“沒人逼你更重要!”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忍着疼痛又寫,“那爺爺呢?”
“爺爺……”這個問題,顧子言似乎很頭疼,考慮了一會兒,“你們都是我的家人,爺爺照顧我長大,你陪伴我變老,你們同樣重要,只不過……位置和感情不同罷了。”
臉上笑容忍不住更大,他最讓我着迷的地方,除了他的臉,就是他外表冷漠實則骨子裏異常重情的性格了。
我擡起手,想要告訴他,火災的真實原因。可是想了想,又什麼都沒寫,只是環住他的腰,享受此刻的幸福。
顧子言不是笨蛋,別墅突然起火,他肯定會有所懷疑,也一定會讓人追查。
此刻的平靜,讓我感覺彷彿時間的流動都被凍結了一樣,幸福的感覺超越了身上灼燒的疼痛。
不過他並沒有讓我抱很久,只一會兒便輕輕放開我,“你身上還有傷,醫生說需要多休息。”
我搖搖頭,抱着他不肯撒手。男人身上淡淡的薄荷和青草的氣息,讓我覺得安心。尤其是在第二次那樣真切的瀕臨死亡之後,這樣的氣息讓我愈發眷戀依賴。
珍而重之,小心翼翼!
“咳咳……”門口忽然傳來尷尬的輕咳,然後是許諾獨特的清潤柔和的嗓音,“顧公子,抱夠了的話,可以先讓我給雨菲檢查嘛?”
聽到有外人在,我離開鬆開顧子言,而顧子言環在我腰上的手卻沒有挪開,灼熱的目光掃過我的臉,抓了兩個柔軟的枕頭墊在我身後,這才放開我。
許諾過來,一邊替我做檢查,一邊開口,“她全身燒傷嚴重,顧總沒事還是少抱她比較好,雖然……但到底還沒完全恢復,你抱她的時候稍有不慎碰到傷口,她會疼得死去活來的。”
我能感覺到,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病房裏的氣息一下子冷了好幾度。
我趕忙用手比劃:沒關係,我不疼。許諾,謝謝你救了我。
我連寫帶劃,好在許諾是看懂了。
他沉默了一下,“不是我救的你!”頓了頓,透着過無力的挫敗,“雖然我很想接下這份感激,但……我的醫術還沒到那個地步。是顧子言,他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鬼才醫生。如果不是他,你恐怕……”
剩下的話不用多說,我也大概能理解。
當時火燒得那麼大,我爲了保護悠悠,幾乎所有能遮蓋的東西都用來擋她了,自己可以說是完全暴露在大火和高溫中,情況肯定不容樂觀。
就算不當即斃命,恐怕也要在icu躺上好幾天才能動彈,絕不會像現在這樣,一睜眼就能坐起來。
只是不知道顧子言從哪兒找來的鬼才醫生,居然這麼厲害。
不過我還是朝許諾比劃:還是要謝謝你,不知道我的嗓子什麼時候可以說話,還有眼睛!
誰知道,針對這個問題,許諾的答案比顧子言還要精簡,“很快!”
***
在醫院的第三天,我的嗓子終於可以恢復說話了。只是聲音粗噶難聽,簡直比男人的公鴨嗓還要磨人。
第五天傍晚,眼睛上的紗布被拆掉,我總算恢復了光明。
睜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扯過顧子言跟他吻得昏天黑地。
然而就在我們吻得難捨難分的時候,病房門口再次傳來尷尬的咳嗽聲。
這一次,出現的人是顧爺爺。
我羞得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只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喊了句“爺爺”,就把顧子言拉到身前擋着,免得我無地自容而暈過去。
顧爺爺穿一身白色功夫裝,外面罩着黑色的大褂,手上拄着龍頭柺杖,花白的頭髮被窗外吹進來的風輕輕拂動,一張蒼老的臉上掛着慈祥並鬆了口氣的笑容,“丫頭,看來你這個難關算是過去了。”
“爺爺,您怎麼來了?”顧子言臉皮比我厚,剛纔親熱被看見,也絲毫不影響他面不改色跟顧爺爺說話,“不是說了,雨菲已經大好了,再過不久就可以出院,您不用過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