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哪怕我再恨林家的人，此刻看到他的樣子，也忍不住有幾分動容。
而更讓我介意的，是他那句“瀕死之人”。
“你……怎麼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居然有些微的輕顫。
明明他要是死了，我應該感到高興纔對。因爲這個男人，我這近三十年的時間都如同生活在地獄之中。他可以說是我從小到大的噩夢，記憶中很多次午夜夢迴，都是在猙獰的心痛和崩潰的眼淚中醒過來的。
現在這個噩夢就要終結了，我心裏卻一點輕鬆愉悅的感覺都沒有，反而像是被人在心口上攥了一把，有種說不出的鬱悶的感覺。
“沒什麼，可能是對我這些年對你不聞不問的報應吧，胃癌晚期，醫生說我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表情很平靜，看了我一眼，“或許是快死了的原因，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回想過去，突然覺得曾經固執堅守的一切，在生死麪前顯得那樣微薄脆弱。說出來或許你都不會相信，我居然很後悔，爲什麼當初沒有對你稍微好一點。還有這段時間，我所做的一切……”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望着我的目光柔和了不少，“我很想要彌補你！”
我猛然瞪大眼睛，所以林若涵說他立了遺囑，要把林家一半的財產留給我這件事兒，很有可能是真的。人家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如果是換做以前，他說這些我是半個字都不會相信，只當他又謀劃了什麼陷阱等着把我誆進去。但是現在，我有點信了。
本質上來說，其實這個男人也沒有真的親自動手對我做過些什麼。頂多就是在沈晴折磨我的時候，選擇了袖手旁觀不言語。我對他的恨意，最主要的還是因爲他是導致我所有悲劇生活的源頭。
在他生命只剩下最後一個月的時候，能夠想到要彌補我，雖然說有點晚，但……
似乎很難再讓人恨得起來！
“我已經立了遺囑了，我死之後，你可以繼承林家一半的家產。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滿意的話，我也可以全部都給你，只希望你能饒過小涵。”林霄哀求的看着我，“這個孩子其實沒什麼心機腦子，如果真的進了監獄，她恐怕都活不到出獄那一天。”
“……”我的腦子還有些懵，尤其是對上他那無助懇求的目光時，真的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我知道她做的事情很難讓你原諒，但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只要你肯放過她，我會讓她媽立刻帶着她離開臨城，從今以後都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我的沉默，被林霄解讀爲了拒絕，所以他的語氣有些着急，“如果……如果你還不肯原諒的話，我也可以……也可以讓沈晴爲你的孩子償命！”
“我……”
“我還有米朵跟沈晴合謀害死你孩子的證據，我可以交給你。我只想讓小涵平安！”
***
匆匆回到醫院，剛到陳鑫就告訴我，那個鬼才醫生已經來過了，顧子言的身體好了很多，許諾也從icu轉出來了。
這些消息讓我原本惶惶然的心安定了不少。
推門進去，果然走之前還一臉菜色的顧子言，此刻已經坐起來靠着牀頭在處理公事了。
聽到動靜，男人擡頭看過來，薄脣牽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容還未及擴散，便倏地斂去，連帶着臉色都沉了下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臉，不是吧，我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
可是既然已經被看穿了，我也就再懶得僞裝，緊走兩部猛地撲進他的懷裏，緊緊抱着他。什麼都不想說，就只想這麼抱着他，此生再也不願意放手。
這幾個月的經歷，讓我越發明白，生命真的太過於脆弱了。
明明一週前還跟我鬥得你死我活的人，一眨眼就得了癌症，只剩下一個月好活。而顧子言，更是接二連三經歷了鬼門關的遊歷。這樣的事情，我真的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了。
“怎麼了？”顧子言抱着我的身體，輕輕拍着我的背，語氣輕柔，卻透着一股子冷，“是不是林霄跟你說了什麼？”
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我悶悶的道，“他得了癌症，晚期，只剩下一個月了！”聲音莫名的就有一些哽咽，“他說他想補償我，還要把林家一半的家產都給我，讓我放過林若涵。”
至於他說的有關我母親的事，我沒有提，因爲我不相信，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已經誤會了她二十多年，真的不想再輕易被人左右。
而且，就算她當初真的做過那些事，可那又怎樣，至少她爲了我，是真的盡心盡力！
爲了讓我能夠活下去，她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那你準備怎麼辦？去警局澄清這件事跟林涵若無關？”
我搖搖頭，“我不知道！”
顧子言緊緊抱着我，努力給我溫暖，“不知道就算了，不用急着做決定，慢慢想，不是還有一個月的時間麼！”
顧公子向來不把別人的生死放在心上，說話自然也就一點忌諱都沒有了。
我那些因爲林霄而積攢的悲傷情緒，因爲他這句話，而硬生生像是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突然間就沒那麼難過了一樣。
而他在這時也鬆開我，垂眸看着我的臉色，似真似假的道，“其實，你真的可以好好考慮一下的，林家雖然沒多少錢，但蒼蠅腿再小也是肉。一半的家產呢，拿到手投資的話，一個月應該可以翻上兩三倍，算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資金。反正我現在也不是顧氏總裁了，兩袖清風的，多一筆收入也不錯，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