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從懷孕以後,常頭暈,所以,她的一隻手撐在桌子上,撐着自己的頭。
苗盈東這次都是點的肉菜,還有一條魚,菜很少。
“是阿姨告訴你,我現在愛喫肉的嗎?”邱東悅問到。
她懷孕以前,沒這麼愛喫肉的,現在——無肉不歡。
苗盈東喫得很少,一直看着邱東悅。
“是。”他說。
邱東悅雖然喫的慢,但細水長流,肉喫得並不少。
“其實我現在,挺恨你的。”邱東悅說到。
“怎麼個恨法?”苗盈東輕搖手中的葡萄酒,問到。
“就是恨!”愛恨交織的恨。
“是要生吞活剝還是剝皮抽筋?”他又問,笑着問邱東悅。
邱東悅沒再回答,她手輕輕捂着自己的肚子。
她現在知道,從一個人沒出生就開始牽掛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痛楚的,心思敏感的,這種牽掛和對苗盈東的牽掛不一樣。
苗盈東無論怎樣,都和她隔着一層。
肚子裏小小的人兒,讓她體會到了切膚之痛。
這是親情,邱東悅生平第一次嚐到了親情的味道。
她原來以爲自己挺冷血的,可是現在,她願意觸摸親情。
邱東悅現在的飯量,是以前的兩倍。
“你少喫點兒。”苗盈東說道。
邱東悅不管,讓她一個人在山上待了五個月,她心裏怨得很。
就算她曾經打掉了他兩個孩子不對,但她現在不那樣了啊。
邱東悅喫的更狠了,狼吞虎嚥。
苗盈東看到她叛逆的樣子,心想,這纔是一個二十來歲姑娘該有的樣子。
喫完了飯,苗盈東送邱東悅回山上。
邱東悅挽着苗盈東的胳膊,因爲肚子有點兒大了麼,不是很方便。
她希望永遠地挽着他的胳膊,不要讓她再一個人。
到了別苑,邱東悅進了房間,苗盈東轉身要走。
邱東悅的手掌緊緊地攥起來,她背對着他。
走的動作,讓她相當怨恨。
她的身子側了側,看他,他的步子很快。
邱東悅肚子疼,孩子一下子從這邊滾到那邊去了。
以前孩子也胎動過,不過這麼明顯得並沒有,邱東悅嚇了一跳,回頭看看那個人,他已經快走到大門口了。
她站在那裏,高喊了一句,“你回來!”
苗盈東定了一下子,轉身,走了進來。
邱東悅一下子轉身,手在他的胸前捶着,“你不關心我也就罷了,孩子是你的,你也不關心麼?”
接着,她擡起頭來,眼淚汪汪地看他。
邱東悅自來就有一種柔媚的氣質,自從一個人來到這座山上,自從懷上了這個孩子,自從童年的夢魘一點一點地離她遠去,自從她開始學習西班牙語,整個人腹有詩書氣自華,很有些味道,飄逸又驕傲。
孩子還在動,她拿過苗盈東的手,就在自己的肚子上撫摸了起來。
“這是你的孩子,他第一次動得這麼厲害,你也不關心麼?”邱東悅問到,眼睛直視着他。
她現在怨恨死他了,兩隻眼睛充滿了怨恨。
他一把抱起邱東悅,就去了臥室。
“沉了不少。”他說。
邱東悅緊緊地抓着他的脖子,一句話不說。
牀上,邱東悅深深地把脖子埋在苗盈東的胸口,哭,“我知道我打掉了你的孩子是我不對,我知道錯了,你準備懲罰我到什麼時候,都小半年了,還不夠麼?我一個人帶着孩子在山上,你都不來看看我,五個月了,你來的時間都不超過五天。”
苗盈東一直閉着眼睛,不說話。
邱東悅看他不說話,改了話題,“你這段時間工作忙嗎?”
“和以前一樣!”
邱東悅怨恨得越來越厲害,不忙,也不來看她,看起來是在懲罰她。
邱東悅不想讓他走。
所以,又經過了一夜之後,兩個人一番最最親密的接觸以後。
他每次照例都護着邱東悅的肚子,動作很深入很小心。
邱東悅覺得,他可能每次都是爲了這個來的。
可即使是因爲這個來的,她也不捨得他走。
他可是說了,等她生了孩子,會把離婚證給她的。
第二天,邱東悅起牀的時候,咳嗽了幾聲。
苗盈東在臥室裏,聽見了,可他什麼都沒說。
邱東悅很生氣。
從牀上拿起枕頭,就朝着他扔了過去。
苗盈東走得比較快,枕頭的速度沒跟上他的背影,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苗盈東覺察到後面有什麼,回頭看了一眼。
看到了小姑娘和他置氣的道具。
挺新鮮的,她也開始給他扔東西了。
過了一會兒,她從臥室裏走到了客廳裏,對着阿姨說,“我咳嗽了,給我買藥。”
苗盈東看都沒看她,就從客廳裏走了。
邱東悅知道他走了,眼淚在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開始捶打自己的肚子,“你爹來都是看你的,從來不看我,不看我——”
接着仰着頭又哇哇大哭起來。
雖然是大哭,可是阿姨明明覺得大哭有一種喜感。
她忽然回過頭去,對着大門口說了句,“苗盈東,你不知道母親咳嗽對胎兒是有影響的嗎?”
“等苗太太以後裝咳嗽裝得像一些!”苗盈東說到。
邱東悅氣得跺腳,站在客廳裏。
苗盈東走了以後,邱東悅心裏一口怨氣。
苗盈東上車以後,邱東悅給他發了一條微信:什麼時候離婚?
苗盈東笑笑,沒回。
邱東悅的把戲,在他面前一個回合都撐不下來。
那頭又說:“不說話?你是小狗嗎?你是小狗!”
苗盈東活了三十幾年,第一次被人稱作小狗。
他拿過手機來,開始用語音回覆:你老公在開車!我是小狗,孩子是什麼?
邱東悅被他說到無語,只是氣哄哄的。
她隨手從牀上拿起一個抱枕就扔在了地上。
她要氣死了。
她回:你就是小狗,就是,就是!
邱東悅被氣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