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地獄，怎麼可能這麼疼。
相較之下，食屍鬼之毒，就像蚊子叮了一口那麼溫和。
林然在地上翻滾，嘶吼。他無意識的吞咬地上的雜草，間歇地錘樹洞的牆壁。
直到累了、困了，再次昏迷過去。
林然這才知道，力量的濫用，比外界的傷害更疼、更嚴重。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源流終於在功法的自動運轉中恢復平靜。
靜水期的源流存量還很少。
如果說開源是一條小溪，那靜水就是一條大江。
等到進入下一階段“奔涌”，再下一階段“入海”。以至太初源流的巔峯，天人合一。
以後的反噬只會越發嚴重。
林然迷迷糊糊地又過了十餘天。
每天，都有一個猢猻女人給林然端水果來。偶爾，還會有一塊生肉。
林然飢不擇食，通通喫下去。
有一天，女人拿着一把弓走進昏暗的樹屋，在林然身旁坐下。
猢猻女人不符合人類的審美，她們的顎骨太寬，毛髮太軟，耷拉在腦袋上。在人類中，只有頭皮生瘡的女人才這副模樣。
她們身上毛髮很短很軟，皮膚粗糙得像野獸。
手腳粗壯，腹部臃腫。
只有一點，這女人湛藍湛藍的眼睛，像極了九寨溝明澈剔透的湖泊，不沾染半分雜質。
“巴魯！”猢猻女人指着長弓。
林然困惑木訥地看着她。
“巴魯！”女人重複。
一連十一次，林然遲疑地跟着女人讀：巴魯。
聲音像是從鼻腔發出來，讓習慣了嗓子和腹部發音的林然很不適應。
“巴克妥！”女人點點頭，以老師的口吻說。
幾天後，林然知道巴克妥是勇士的意思。
在猢猻語中，巴克妥還表達好的，很棒。是這樣。同意。以及各種各樣正能量的意義。
巴魯，弓箭。弓箭，巴魯。
林然學會的第一個詞是巴魯，猢猻語弓箭的意思。
他很快就明白了爲什麼第一個詞學的是巴魯，而不是，芒芒。媽媽。
弓箭這種武器，攻擊距離遠。淬上毒後，傷害又高。很適合在叢林中使用。
小說中，精靈族、樹人族、鹿妖族等等與自然相關的種族，總是以弓箭爲武器，就是因爲這東西太適合叢林作戰。
躲在暗處射上一箭，威脅性高，還安全。實在是殺人越貨必備之利器。
猢猻族很依賴弓箭的使用。他們在不到三百年的武器史裏，就將弓箭推到了反曲弓的水平。
在經過了兩個月的學習後，林然大致能明白猢猻族的對話。就算自己不會說，也能聽明白。
林然知道每天來的猢猻女人叫秋麗思·明葉。這個外表粗獷的女人其實很溫柔，也有一個溫柔的名字。
明葉，明亮的樹葉。爲了好記，林然習慣叫她明葉，不稱呼全名。
“奧特克蘭·黑刀。”這一天，明葉拉開樹洞門，說，“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林然這纔想起自己很久沒見過陽光。
奧特克蘭是外來者。黑刀這個名字來自林然對酋長的一刀。林然懷疑，只要是音譯的東西，都會顯得很怪。
不過奧特克蘭總是比外來者好聽。
林然走出樹洞。
外面是一片肥沃的綠蔭。地上長着淺淺的綠草，淺草才能沒馬蹄那種。
四周的大樹巨大蒼天。林然一直住的就是其中一棵樹的根底。
“薩瑪奇，明葉。”走過的猢猻女人笑着和明葉打招呼。
林然不受控制地落淚。
長時間呆在黑暗中，突然見到陽光實在是太刺激。
這一刻，林然又想起來溫江市，磯石鎮，三河鎮，劉子紋，華峯，周雨，王建華，王菲。
他呆呆地站在門邊很久，對明葉說：“我們回去吧。”
明葉問：“你不想到處走走嗎？”
“今天不想。”
林然怕太多回憶充斥過去空白的幾個月，讓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這個世界末日了，對嗎？
我們要逃離這個世界，對嗎？
我要回去找劉子紋，對嗎？
林然坐在黑暗中，一遍一遍問自己，越發困惑不解。
只有一點是確定的：末日了。
所謂末日，就是人類無處容身的時候。
林然從明葉處得知了許多東西。
遇襲那一晚，猢猻族是想去佔領那個山洞，卻發現山洞裏有人。
“山洞裏有很濃郁的自然之力！”明葉說。
這一點林然也意識到了。
那個山洞的源流出奇的多。
在捉到林然後，猢猻族原本想把他當做食物喫掉。猢猻族主食是果子，同時喫肉和一部分樹葉。他們喫生肉，只在慶祝的時候會點燃火。
在和林然的戰鬥中，酋長赫爾意識到林然與普通野獸的不同，決定留下林然觀察。
林然能那麼快學會猢猻族語，一半是因爲猢猻族語詞彙量少，結構簡單。一半是因爲洗智丹提高了他的記憶力。
林然覺得自己應該感謝酋長留他一命，感謝的方式就是默默離開猢猻族，不傷害任何人。
學會語言後，明葉開始教授林然射箭，追蹤，隱匿，和捕獵的技巧。
林然在城市裏生活了二十多年，生命本能早就退化得不知所蹤。
在明葉眼裏，林然是她遇到最笨的學生。
“巴比妥，黑刀。”明葉不滿地說。
你做的不夠好，林然。
林然在心裏默默對自己說。
很快，林然就可以像其他猢猻族人一樣追獵野豬，並完美的隱匿自己的行跡。
林然還發現，除了弓箭，猢猻族還會使用與風和水相關的自然魔法。僅限於女性猢猻。
林然讓明葉教他控制風的方式。
“你學不會的，黑刀。”明葉說。
“我想試試。”林然謙遜地說。
明葉同意了。
林然根據明葉的指點，嘗試用源流控制空氣的流動。在遇襲那一夜，最後就是忽然刮來的風沙，阻礙了林然逃跑。
“引導，不是控制，黑刀。”明葉一次又一次糾正林然。
林然很困惑。他認爲自己是像明葉說的，利用源流製造通道，催促風朝通道內走。
可形成的通道不足以引起狂風。
如果說，明葉的通道像是爆炸的氣球。
林然的通道，就是捏着口子，讓空氣從氣球中跑掉。
“你學不會的，沒有男人能學會，黑刀。”明葉安慰說，“這不是你的錯。”
私底下，林然一次又一次的練習引導風。
直到最後他也沒學會明葉說的。
但他發現，只要自己使用足夠多的源流去壓迫風。就像高壓鍋將空氣聚集，他就能使出比明葉更狂暴、更聽話，也更難控制的風。
“巴克妥。”明葉擔憂又自豪地說。
隨後，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酋長赫爾。
這是林然第二次見到赫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