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妖中翹楚 >第一章 一葉空舟
    唐朝天寶十四年。卻說是盛極一時,也可謂是盛極必衰。

    一僧一道騰雲向東行去,於一山巔處落腳,這二人百歲有餘皆是仙風道骨,有說有笑的,甚是悠閒自在。

    那僧人從袖裏伸出手,向着眼前的渺渺雲海輕輕一撥,霎時間雲散煙消,隱約可見一座依山造勢的小城鎮。

    那僧人道:“這盛世已行百年有餘矣,經劫難數載倒也昌運亨通,只是這一回不知。”

    還沒說完便仰頭大笑起來。

    “你我皆在俗世凡塵之外,何須爲此擔憂苦惱,天道週而復始,自有其定數。”

    “道友說的是,道友說的是啊,將此遭因果倫常記錄在冊也是功德一件。”

    道人拂塵揚起,足下踏雲聚攏而起,遂成一人狀,躬身佝背,是一青年小廝。

    僧人見狀又從袖裏掏出筆墨紙硯交之於小廝手裏,笑道:“那就勞煩這位朋友了。”

    小廝點點頭,隨着二位仙家的目光,望向了雲層之下的那座小城。

    此城位於中原大陸東部,名叫姑蘇,雖是盛世之下的小城鎮,比不得長安、洛陽那般繁華富饒,但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儼然一派人聲鼎沸之景。

    姑蘇城外東北處有一小山峯,山峯之上坐落着一座古寺,得名寒山寺。

    此寺百年有餘,是周遭人家、過往遊客拜佛祈福之所,每每入夜寺裏都會傳出警世醒人的鐘鳴聲,此時站在鐘樓之上的,是一位法號空舟的小和尚,晚鐘合計要撞一百單八下,可是今夜這鐘聲卻停在了一百零七下,過了片刻也不見那最後一聲禪音。

    小和尚癡癡地望向遠方的燈火出了神。

    自他記事起便在寺裏修行,無父無母也無兄長近親。打小他便跟隨師父們習佛仰法,起初是聽大師父唸誦經文,長大些後開始打水、劈柴、燒火、煮飯,近日輪值撞晚鐘。本應是青燈古佛的一生,卻陰差陽錯地亂了方寸。

    這還要說到三日前,晚課後,空舟踩着滿地的梧桐葉走向鐘樓。

    他用腳尖輕磕地面。抖落這俗世的灰塵,一步步踱上臺階。他是個寧靜淡雅的孩子,在他短短的十二年的人生裏,沒有波瀾也沒有愁苦,有的只是手中的經書和心間的佛。

    咚~咚~咚~~整整一百零八下,在這漫長的半個鐘頭裏,他思緒一片寂靜,冠絕入耳的鐘鳴於他而言就像落葉般細微安祥,此刻他的心與佛是那麼的接近。

    直至敲完許久,他都沒有從這份安詳中回過神來。師父們從小很是看重這個小徒弟,大概是他的這份盪滌出塵的佛緣把,只是這一切並沒有師傅們想的那般牢靠。

    “小和尚,你愣着幹嘛呀?”這詢問清脆如銀鈴般將空舟拉回塵世。

    空舟緩緩回頭,那是一個女孩子,應該稱呼爲女施主,與自己個頭差不多大小,騎在一匹鬃白高頭大馬上,右手提着小盞燈籠。空舟沒有理睬,邁出步子踱下臺階。

    “小和尚,你會念誦經文嗎?我父親常念《地藏經》於我,可他就是念不全,你來與我念念看,我看看你功課是否用心。”少女俏皮的說道。

    空舟回頭望了一眼,那女孩已經將燈籠提高,足以看清她的面容。

    他冷冷道:“小僧還有他事,不叨擾施主了。”

    恰好一陣寒風襲來,鐘樓下的梧桐葉就勢而起,將他的輕聲細語掩蓋在這漫天的枯黃之間。

    那少女沒聽見似的,忽閃着大眼睛望向他,手中的燈籠隨風擺動,火光搖曳,剎那間熄滅了。

    夜色突如其來,卻沒能掩蓋少女的姣好輕靈之氣,道不盡得甜美可人。

    空舟避而不及回過頭去,竟然遲遲邁不動步子。

    少女笑了,雖是不過十餘歲的年紀,但她也懂那大人心間的情愫,小和尚臉蛋上映着朦朧的月色染上的一層微紅,終究沒能逃過少女的眼。

    此後空舟清貧苦悶的生活裏多了一道漣漪。說不清道不明,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一份期待,期待什麼呢?是那一盞燈籠又或是那一語清風。

    以至於今夜他竟捨不得將鐘敲完,可是昨日的風沒有來拜會他,更不提那一聲問候一盞燈籠了,什麼也沒有,只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空舟失落地回到房間裏,將桌上的蠟燭點亮,他本是不需要火光的,映着朦朧的月色他完全可以在這方寸之間行其所欲。他呆呆地望着燭火出了神,直至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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