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這裏的位置實在太過顯眼,而且無險可守,簡直可以直接經營成真正的哨所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幾人初來乍到,貿然東遊西逛,肯定會召來不可知的危險。而且這鬼地方處處都是壓制,哪能輕易探察?
徐長寧和付嫣兩人則開始一起動手,從運輸車上卸下一箱箱裝備,開始拆封組裝。
蘇澈當然不會幫忙,他四下望了望,徑自提劍朝外走去。
徐長寧道:“家父及長老都有囑咐,我得去護佑一二,付師妹……。”
付嫣啪地扔下手中木箱,道:“ 你是人家手下敗將,去了有什麼用?我去!”
徐長寧皺眉剛說了“蘇澈與二脈誤會”幾字,少女身形一飄,如同被牽着在水上滑行般,幾個呼吸就已跟的遠了。
徐長寧只追出幾步,就無奈停步。
如果要開拓這新世界,一個前進哨所的意義無需質疑,至少以徐長寧心所知估算,絕對要大過四人之和。
然而玄逸子施法種出一片田地,梳理了新世界的古怪環境,意味着什麼自不必說,所以此刻明顯元氣大傷的玄逸子纔是最重要的。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武宗能夠延續固然是好,可大勢爲要,傳承斷絕也不算什麼。此去兇險,你心中須有決斷。”
副掌宗太師伯的叮囑猶在耳旁,徐長寧苦笑,轉身繼續組裝一箱箱的裝備,暗道:大勢之中,須有決斷?太師伯,您是早料到了這邊的事啊。
蘇澈走着,別說輕功身法,甚至沒有提氣輕身,他只是以普通人步行的速度,一步一步走着。
當付嫣取了些藥品食物等補給,身形飄出田地時,蘇澈才走出營地幾十步。
付嫣眼睛一眯,同時也很疑惑,她想了想,停下身形,快步跟了上去。只是走出田地的瞬間,少女身形一滯,似是沉重了少許。
蘇澈停住腳步,盯了少女一眼,臉上是不加掩飾的不耐和輕視,而眼中則是不加掩飾的冷冽殺機。
付嫣雙眼立刻茫然,一副天然呆的模樣,然而周圍的色彩忽然有了一點難以覺察的小小變化。天空、青草、遠一點的嫩苗、剛剛長成的桃樹,乃至玄逸子施法變出的玉屋顏色似乎都變了一點,淺者更淺,深則更深。
蘇澈舉起手,果然衣袖手掌顏色也淡了稍許。
“冰心玄影?”蘇澈只問了一句,但語氣則是肯定的。
“正是。”付嫣淺淺一笑,笑容未完就已經停滯,更顯呆的天然。
這一刻,滔天的殺意有若實質,幾乎讓付嫣錯以爲自己面對的是葉終,她旋即意識到不可能,並不只是因爲葉終並不在第一批前哨的名單內,也因爲就算是葉終,殺氣也不可能如此之重。
蘇澈忽然失神,剎那間,一幅幅畫面突兀自識海閃現。
冰心玄影!
守住本心冰寒不動,倒映萬物,既是冰心玄影根本真義,修至小成,則可弱化乃至亂敵耳目感知,而大成之後……依稀間,也是因這冰心玄影,本是僵持不下,甚至佔了一點勝機的局面,生生被削成了九死無生。
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升騰,蘇澈只覺胸中燃起一點火焰,灼的胸中說不出的抑鬱難過,且越是壓制以圖止心靜氣,就越是燃的熾烈。恍惚間,蘇澈又回到陰界廣闊荒野,身旁有百里海芳引路,大殺四方。
沒人知道,在那些無休止搏殺與啃食的辰光中,蘇澈到底養出了怎樣的心境,鍛出了怎樣的殺氣。
或許百里海芳知道,那是順逆皆亡,都爲螻蟻的感覺。
如此,方纔快意!
念及此處,蘇澈胸中一點陰寒兇厲的氣息浮現,玄谷金丹光華驟減,丹田先天陰陽氣若有若無。
蘇澈驀然醒覺,這是林白的記憶。
於是在付嫣感覺中,滔天的殺氣忽然收斂,頃刻就散了乾淨,眼前的蘇澈神色復歸淡漠,道了句“好武決”,而後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付嫣也散去真氣,想了想,稍稍加快腳步跟了上去,道:“我本來受人所託,有些事要說。可你剛纔居然想殺我,作爲報復,我決定晚幾天再說。”
蘇澈壓抑不住殺意大半是因林白而起,可他對武宗和武宗二脈的殺機也不見得弱了多少,這時候他當然懶得解釋,就道:“隨你。”
蘇澈渾不在意的態度倒是讓付嫣呆了一呆,暗道:李嘉那丫頭對你百般維護,難道真的什麼也沒告訴你?
她向來說到做到,說要晚幾天再說這些事,就一定要過些時候再說,反正這裏時間大把的,浪費一點算不得什麼。
這般想着,付嫣提起裝滿補給的揹包,冰心玄影運轉了第一層,在提升了感知敏銳度的同時,也隱沒了絕大部分氣息,這纔跟了上去。
終南山,綿延山脈蒼翠依然。
在一處山谷內,鋪着大片綠草野花,但也有不少黃黑泥土裸露。這泥土的走勢線條宛若游龍,與青草野花涇渭分明,看痕跡不似天然。
山谷中央則露出十丈有方的深青石面,光澤瑩潤,彷彿美玉,看紋路居然是一整塊深埋的巨石,石面上則躺了一個衣着相貌都無特別的中年人,正自昏睡。
此刻圍着青石立了十數人,居中的是作爲終南福地主家的玄青子和玄冥子,其他人有武有道,也各自在武道和道門中聲名顯赫。
唯有一老一少確是面生的。
其中一個童子騎黃牛,細細打量那昏睡的中年人,聲音清脆,咿呀道:“確是李靖,此際私入人間圖謀不小,罪在不赦。諸位隨意處置便是,只是不可滅其分識元神,本天師日後有所交代就好。”
另有一白髮白眉白鬚老者接道:“並非本君交淺言深,此人干係深遠,諸位可猜測過圖謀何在?人間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天界諸仙,神界諸星宿,還有陰界陰司黃泉九幽,哪個在外?此際三千世界何在?”
其餘諸人皆是沉默不語。
老者見狀,深深嘆了口氣,道:“我還是這句話,情勢如此,何不天人合一,共闢新界?言盡於此,諸位珍重。”說罷,便背對衆人,負手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