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槍至,慕師靖紋絲不退。
鬼將神色陰鬱,她既然選擇以身擋槍,他自然不可能真的刺下。
鬼將不得不調轉槍頭以槍身側敲而下,慕師靖側身閃躲,槍身鑿地,積水四濺。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槍身在一刻間如皮球般反覆起落,叮叮叮的聲響裏,慕師靖身子被迫逼開,幾下側滾躲避長槍的攻勢,她骨碌碌地在滿是積水的地面地上滾了幾圈,一直到鐵槍的長度到了盡頭,敲打之勢竭盡的那一刻,她才立刻翻騰起身,不知又從哪裏摸出一柄飛刀,恰如當時行刺崔晚那般,手腕抖甩間彈射而出。
鬼將握住槍桿,脫手一掃,叮的一擊清脆聲響裏,那柄靈蛇般的飛刀被槍柄精準彈開,而在他還未抓回槍柄之際,張守魚已然衝刺而去,腳步蹬躍,一拳直打面門,身形快若閃電。
在張守魚一躍而起之際,鬼將身子一個歪斜,以肩膀撞向那拳,兩者相擊,勁力互抗間發出砰然悶響,張守魚身形被再次震開,而鬼將肩膀同樣被一拳打得歪斜,悶哼後退。
那一襲白衣還未落地,慕師靖的身形卻也已逼至,她毫無大家閨秀的淑女風範,長髮散亂,拳腳齊出,激盪出陣陣破風的聲響,那些拳打到鬼將的身上,結實的肌肉竟也被打得微微凹陷。千千 target="_nk"></a>
鬼將格擋着少女的攻勢,得不到機會重新握槍,在鐵槍即將墜地之際,他以足尖踢起長槍,憑藉着魁梧的身材將少女撞退一些,手作掌出,再將少女撼退,強行奪槍。
慕師靖身子後翻,足尖點地,雨水落到她的身上,竟被嘶嘶得蒸成白霧。
數次交手未能將對方拿下,鬼將眉目間不耐煩的神色愈來愈濃,慕師靖是斷然不可殺的,而那白衣少年他同樣也想活捉,再加上小街巷窄,長槍揮舞起來束手束腳,若是空曠校場,哪裏有對方近身的機會?
心口處,那之前被慕師靖偷襲暗傷的豁口逐漸開裂,血液毒蛇般糾纏流出,將胸前的衣衫染得暗紅。
雨絲如線,欲止還墜。
鬼將的的聲音凌厲如長槍突刺,震得張守魚耳膜生疼。
“便先殺你,再拘你魂靈問話。”
槍尖已然擡起,鋒芒展露,凝成一點。
慕師靖再次攔在他的身前,她的身份比任何實質的盾牌都要堅固,只要她立在前面那一槍便無法正常落下。
“大小姐,得罪了。”
鬼將似是早已預料到了一幕,他並沒有興趣陪他們做老鷹捉小雞的遊戲,長槍落下之際忽然一橫,斜撞向慕師靖的側臂,突然的變招讓慕師靖有些猝不及防,她身子一歪,肩膀仍是被鐵槍所及,臂衫碎裂,這一杆子哪怕留有餘力,她也難以抵擋,慘哼聲中身形不穩側倒下去。
鬼將也沒了憐香惜玉之心,長槍再掃想要將她硬生生掃開,然後在最短時間內搏殺掉這個白衣少年。
長槍已至身側,慕師靖的面容卻極爲平靜,她忽然望向了巷子的另一側。
嫁禍!
先天靈剎那開啓。
那一刻,一股怪異的感覺涌上鬼將心頭,他忽然覺得那倒地的少女是那般無辜可憐,這一槍彷彿不該落在她的身上,這種情緒一經出現便難以抹除。
他的目光順着慕師靖的方向望去。
不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穿着裙襬、鬢髮微亂的嬌俏少女,她怯生生地望向這裏,雨水濡溼了眉眼,俏麗的臉上寫滿了驚懼卻依舊強自鎮定。
在看到那個少女的一瞬,這個念頭便突兀地出現了。
對方明明只是素未謀面的少女,可能只是路過這裏罷了,但是爲什麼自己會生出她罪該萬死的感覺?
長槍已經停了下來,槍尖朝着那長裙少女的方向指去。
俞瀟婉嚥了口口水,身子發顫,她無比想轉身逃跑,卻強忍着懼意立在哪裏,眼睜睜看着那魁梧的身影轉向這裏,槍尖上寒芒閃耀,殺意噴薄。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因爲堅強,還是因爲雙腿發軟,想逃都邁不動步子。
少女緊緊地捏着裙襬,牙關打顫。
少爺……要努力啊。
她將命賭在了這裏,只好在心中不停地喊着少爺的名字給自己打氣。
長槍擡起的那刻。
一襲白衣幽靈般出現在鬼將身後。
鬼將心神一凜,寒意陡然如蜈蚣順着背脊爬上後頸。
經歷過無數戰鬥的直覺,讓他將那些錯雜的念頭很快壓下,哪怕他覺得眼前那突然出現的少女無比該死,依舊轉身向後,要先解決掉那個白衣少年。
他霍然轉身,視線卻沒有捕捉到張守魚的痕跡。
那少年像是詭異地消失在了大街上,可是下一刻,他定睛一看,那少年分明還在面前,只是恍恍惚惚看不真切,視線竟無法準確地落到他的身上,而少年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柄匕首。
紫庭之中似有火羽燎燃,五指之間焰芒吞吐,淬於刀刃之上。
鬼將倉促地回馬一槍。
張守魚全神貫注地盯着鐵槍,那鬼將出槍的速度都像是在瞳孔中放慢了數倍,在長槍快及於身前的一刻,張守魚猛然擡足發力,按在槍頭上,驟然踩下!
槍尖撞地發出脆響。
如有人在心口驟敲銅鑼。
紫庭內,無名的火竄到了,十指間焰光噴薄如怒。
他只覺得這副身子都不似自己的了,那種感覺如幼時練字時糾正姿勢那般,手臂被人搭着,有模有樣地寫出一筆一劃。
他不確定是不是有人冥冥之中幫着自己,亦或是自己暗藏在記憶中的某些東西忽然甦醒,只是此刻,一舉一動全憑本能。
鬼將的每一個舉動都在瞳孔中無限放大,放慢,所有的動作軌跡皆洞若觀火!
鬼將猛然一嘯,想要強行將長槍抽回。
而那一刻,披頭散髮的白衣少年已然踩着槍身借力,一躍而起。
一刀斬切而去。
張守魚心中甚至有種錯覺,無論眼前的人多強大,這傾力一刀都可將他斬得灰飛煙滅。
淬火的刀刃噴吐而出,與此同時,慕師靖也早已起身,踩踏牆壁凌空而上,躍到了鬼將頭頂。
縛靈之索反倒成了她的武器,鎖喉而來。
死亡的意味瀰漫開來。
他再也不管來者是誰,肘臂猛然後頂,撞上了慕師靖的小腹。
少女腰間傷口一下裂開,鮮血噴涌而出,濺到了鬼將臉上,但她身子並未被震開,而是強忍的撕裂般的痛意齊齊落下雙臂,縛靈索纏繞上了鬼將的咽喉,猛然一絞。
而那柄小小的匕首已然逼至面前,噴吐出了數丈灼熱的烈芒,彷彿火鳳在面前舒展開了雙翼。
每一處水灘坑窪處皆倒影出烈火的顏色,剎那間,整條小巷皆似被焰火點燃。
刀鋒顫鳴聲,鳳唳聲,風吹野火聲,在這一刻齊齊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