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院裏走的,多半是美院的學生和老師,所以大部分都是懂畫兒的。
雖然這種兩個人擡畫的場景在中陽美院屢見不鮮,但是今天李同的畫兒還是吸引了不少灼烈的目光。
因爲畫的色彩太豐富明豔了,繪畫手法也很特別。沿途的學生只要目光碰到這幅畫兒的,就都停下來腳步。
李同的耳邊不斷傳來陌生人的讚美和熟人的誇獎。
“畫得好棒!”
“這幅畫是要得獎的節奏啊。”
“你快看那邊,咱們院哪一級的師兄畫的?好厲害。”
“李同,這是你要參展的畫兒啊?太棒了!”
“就是,李同!得獎了要請客啊!”
“喲喲,李同,這你畫的,別走別走!讓我看兩眼~”
李同一邊被畫兒的重量壓得氣喘吁吁,一邊應付着身邊的人。
這時,白夢婷穿着一條純白色的無袖連衣裙,披着一頭飄逸的黑髮,騎着一輛共享單車,衣袂飄飄地從李同身邊經過。
她本來只是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李同的畫兒,卻突然龍頭左右不穩猛烈地地晃盪了幾下,然後潔白的小腿一撐,剎住車子,驚訝地問道:“李同,這是你畫的?”
“嗯。”李同點了點頭。
“同子,我手臂酸了。要不咱歇會兒?”
老槍見是白夢婷,知道李同對她有好感,於是故意把畫放了下來,靠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上。
“這畫兒……真不錯誒~~~~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種畫法,李同你這是怎麼想出來的?”白夢婷乾脆從車上跨下來,踢下自行車的車腳,低頭慢慢欣賞李同這幅作品。
李同暗暗得意,印象派大師、一代視覺觀察天才克勞德·莫奈的作品果然是殺傷力無窮。畫才一出寢室的門,就引起了這麼大的轟動效應。用二胖的話說,這就是直接扔王炸的節奏啊!
“你是怎麼畫出來的?”白夢婷有些好奇。她知道李同畫畫得好,但絕對不會一下到這種大師的境界,他背後應該是有高人指點。
“我……”李同正想胡謅個理由敷衍一下白夢婷。
突然,他手機響了。
李同低頭一看,是他爸打來的。
“對不起,我先接個電話。”李同對白夢婷打了個招呼,但白夢婷殷切的眼神,擺明已經等不及要知道答案。
但電話來了,也沒辦法,白夢婷撇了撇殷桃小嘴,等吧!
“爸,啥事兒?”
“同子啊。”電話那頭傳來李同爸的聲音。
李同爸在江南農村承包了一個池塘,平時養養魚收收藕和菱角爲生。因爲他白天都要下塘幹活,所以一般是早晚給李同打電話。
李同爸昨天晚上給李同打電話,李同因爲在趕畫沒聽着,這一大早的李同爸不放心又趕緊打過來了。
“同子,你沒啥事兒吧?這兩天畫畫辛苦不?你上次說的那個展覽,得獎當然好,不得將也無所謂,孩子你不要壓力太大了。”
李同爸輾轉了一宿,覺得李同這兩天電話少,可能跟他上次打電話回來說的那個什麼展覽有關。
李同爸是個農民,他不懂藝術,但他是個好父親,全心全意支持兒子的學業和事業。
當時李同高考報藝術類院校的時候,村裏就有人勸過李同爸,說學藝術費用高不說,學純藝的出來還不好找工作。
李同爸聽了李同的,二話不說就把家裏一輛運貨的小皮卡賣了,給李同湊足了第一年的學費。
這幾年李同爸運貨都是租借他二叔家的麪包車,很不方便不說,車子要是稍微磕了碰了點,還得看他二嬸那個老女人的臉色。
當然,李同也是很爭氣的,大學四年各種獎學金不斷。李同不敢不爭氣,他的每一步路,都是他爸跪着給他鋪好的。
“爸,別擔心,我有信心。昨晚上沒接你電話,是在畫畫,你別多想。”李同對他爸解釋道。
“那就好。”李同爸的聲音通過手機傳過來還是聽得出有些疲憊,“最近還有錢嗎?錢夠用嗎?要不要給你匯點兒?你這都快畢業了,好歹和大家同學一場,最後了多請大家喫喫飯,別捨不得錢。”
“嗯,好的。爸,你放心,我有錢。你夜裏要是沒睡好的話,今天早上就別下塘了,注意身體。”
李同很耐心地勸慰着他爸。他知道他爸是個愛操心的人,所以和他說話不光要注意詞句,還要注意語氣,儘量柔和,不要引起他爸的焦慮。
一旁聽李同打電話的白夢婷,雖然聽不太懂李同家鄉的方言,但是從斷斷續續的詞句和李同的語氣中還是聽出來他是在和家裏人通電話。
現在一般很多年輕人和父母通電話都會很不耐煩,李同的語氣耐心又溫柔,不禁在白夢婷的心中留下了幾分好印象。
“你剛纔要問我什麼?”李同合上電話立刻問白夢婷道。
“我……”白夢婷看着李同的眼睛,忽然也忘了自己剛纔要問啥。
“那我先去工作室了,魏教授還等着我呢。”
李同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和老槍又吭哧吭哧地重新擡起畫兒,向工作室走去。
白夢婷看着李同擡畫兒的背影,似乎想起了什麼要緊事,也趕緊誇上小黃車,奮力向自己工作室踩去。
她得把路上看到李同畫的情況向曲教授彙報。這絕對不是件小事兒……
李同和老槍好不容易把畫兒扛到美院,時針正好指向三點鐘。
魏教授泡了一壺普洱,正在等李同。
由於畫擡進工作室的時候,是背面對着魏教授,所以魏教授還以爲李同拿來的是原來的畫兒。
“嘛呢,利索點兒!給你改完畫兒,我得去天精地華動物園挑馬。”魏教授看着李同和老槍那笨手笨腳的樣兒埋怨道。
魏教授特別自豪自己像李同和老槍這麼大年齡的時候,別說是區區一幅油畫兒了,就是銅塑的一米多高的雕塑,他照樣能一個人揹着上五樓,不帶喘兒的。
現在的這些小年輕,怎麼搬點東西就跟三天沒喫飯似的。
“魏教授,畫兒擡進來了。”
說着,李同和老槍換了個位置,畫翻了個面兒!李同的這幅《睡蓮》這才暴露在魏教授面前。
嚯!~~
魏羣教授吸進嘴裏的一口普洱茶差點沒嗆死自己。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李同知道自己闖禍了,趕緊走上去幫魏教授擼背。
“咳咳!!!咳咳!!李同,你別給我擼了。你你……你去把這幅畫給我扶好。”魏教授掐着自己的胸口吩咐道,“老槍,去把燈給我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