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委們的動靜引起了柳千頁的注意，他先是不屑一顧地把嘴裏的香菸取下來掐了。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直接從一位評委手中奪過照片。
“什麼畫兒值得你們這麼捧？”
柳千頁低頭看了一眼，眼白一翻，嗤笑道：“不就一張破風景，也值得激動？這樣的畫兒一抓一大把，平平無奇！”
張老院長看着柳千頁的表情，擰着眉頭直搖頭，這傢伙根本就不懂畫！
這麼優秀的作品，他居然都欣賞不了，這樣的人能當全國美展的評委，簡直是畫壇天大的笑話。
但礙於柳千頁是今年的評委會主席，他還是耐心的勸道：“柳教授，您看這幅畫中的睡蓮開在水裏，淡定從容的伸向天空，沒有紛擾，無憂無慮的仰望蒼穹。光是這描繪出的意境，就足見作畫者的修爲啊！”
“是啊!”另一位評委也附和道，“我評了一輩子的畫兒，都沒有見過將光與色表現處理得這麼好的作品！這位畫家描繪出了水的魅力。水照見了世界上一切可能有的色彩。妙極！妙極！”
“而且這雖然是一幅油畫，但不知道爲什麼畫面里居然透露出濃濃的東方色彩。”（莫奈迷戀睡蓮。有的藝術史家認爲莫奈是受到東方思想影響，呈現出要超越物體表象、直探本質的藝術靈感。）
柳千頁見其他人都你一言我一語地誇讚這幅作品，雖然他是評委會主席，卻也不能一意孤行。
他翻轉照片，看見“中陽美院”四個字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看這幾個評委的架勢，今年該不會是想捧這幅畫奪魁吧？
可是自己已經答應了自己的徒弟張仁卜，這次全國美展的第一內定給他。
爲這個內定名額，張仁卜不僅僱人把曲曉明教授打傷，還賄賂了柳千頁一套1800多萬的別墅。
這個張仁卜38歲，十幾歲就出來混社會了，撈了十幾年的偏門兒，腰包裏也算有了幾個臭錢。
但是現在管的嚴，他原來的那些勾當不能再做了。他平時喜歡寫幾筆毛筆字，畫幾幅歪畫兒，所以就拜柳千頁爲詩，一來想賣畫賺錢，二來想自己通過全國美展搖身成爲畫家，把過去那些髒錢洗乾淨。
1800萬對他來說小意思，只要他成爲全國美展的魁首，以後一幅畫兒就能賣1800萬，還在乎這小錢？
柳千頁捏着《睡蓮》的照片，心裏的算盤撥得叮噹響，不行！一定不能讓這幅畫兒入圍。
“嗯。確實不錯。”柳千頁表面上“嗯嗯啊啊”地附和着張院長和其他評委，後槽牙卻咬得“嘎嘣嘎嘣”響！
柳千頁悄悄把這幅畫放在了入圍畫作的最下面一張，他想着等個時機再處理。
下午五點。
全國美展評委會結束了一天的評畫兒工作，評委大多是老先生，不能久坐，所以五點就結束了。
“今天真是收穫不小啊！”
幾位評委夾着包，邊等電梯邊閒聊。
“是啊，那幅《睡蓮》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我覺得可以給金獎。”
“可不是嘛，平時我坐到下午五點就腰疼，今天居然有點捨不得回去，想再看看那幅畫兒。”張老院長住着柺棍錘着腰說道。
“嗨，張老，那幅《睡蓮》不是已經入圍了嘛，您就等着看原畫兒吧。”
“那幅畫居然是中陽美院的一個學生畫的，真是令老夫大感意外啊。我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是一位怎麼的年輕後生。”
張老院長的眼睛裏閃爍着矍鑠的光芒。
藝術對他來說是最好的補藥，還有什麼比能看到華夏畫壇後繼有人更讓他這樣的老先生感到欣慰的事呢？
一羣評委有說有笑地離開了畫院。
柳千頁站在二樓，見這幫老東西都陸續離開了，嘴角牽涉出一絲鬼魅的笑容。
他得意地快步折回剛纔的會議室，把李同的那幅《睡蓮》從入圍作品的最下面給抽了出來。
柳千頁揣着這張照片，快步走向隔壁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有一臺文件粉碎機，柳千頁臉上帶着詭異而得意的笑容，把照片投進了粉碎機。
隨着“嗞——”的一聲，李同的《睡蓮》被碎成了紙末兒。
“哼。”柳千頁鼻子裏哼出一股氣。
中陽美院的學生想得獎？那得問問我柳千頁！
柳千頁這麼做，他一點都不覺得害怕，託詞他都想好了，美展入圍的照片，在作品入圍後，還要進行分類、複審、歸檔等一系列瑣碎的流程。
每一個流程都由畫院不同的工作人員負責，經手的人不下五六個。
照片丟了可不可以？
照片分類的時候弄錯了可不可以？
經手的人這麼多，說什麼也懷疑不到他柳千頁，堂堂的評委會主席身上吧？
況且今天那些評委是親眼看見自己把這張照片放到入圍的那一堆裏去的。再怎麼也賴不上他，因爲誰也想不到一個堂堂評委會主席會幹這麼齷齪的事！
每年入圍的作品那麼多，3000多幅，發邀請函的時候，評委們也不會最終去一張一張地校對，全靠工作人員操作。
等那幫老傢伙發現這幅畫不在入圍畫作裏的時候，已經晚了，全國美展早就開始了。
柳千頁滿意地看了一眼碎紙機，然後關上辦公室的燈走向了樓下的奔馳車。
晚上張仁卜還約了他大寶劍，去晚了多不合算。
……
……
參展的照片寄出去以後，李同的心是非常平靜的。
這幾天他都埋在工作室畫畫，沒事兒的時候就和魏教授品一品普洱茶。
他的心態放得非常平。
李同以前有些焦慮，他是學了七年的畫，本科四年，加上中學三年，他特別希望通過一件什麼事情來證明自己。
所以他把全國美展看得特別重。
但現在，彷彿一縷清風吹散了他心中積攢的霧霾，他知道，他過去的那些積累，一定可以給他帶來過去遙不可及的名氣。
“李同，中午去食堂喫香鍋不？”
自從上次看了李同的《睡蓮》，白夢婷就和李同親近起來，學畫畫的女孩，特別容易被男人的才華所吸引。
在白夢婷的眼裏，其貌不揚瘦瘦高高的李同，最近卻對她有着不可言說的吸引力。
“喫香鍋，好啊！”
二胖正好來找李同，聽見白夢婷的邀請，也不管李同願不願意，直接應茬道。
“不去了。我還得畫畫呢。”
李同直接拒絕。他不想表現出對白夢婷千依百順有求必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