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槍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十分惋惜地說道:“可憐我這隻畫油畫的手,現在淪落到要和李同一起磨咖啡了。”
“誰說不是呢?”二胖也唏噓,“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學設計的,現在淪落到天天打雜也是衰!”
“哎,別說了。現在同子是老闆,給咱發工資,咱也不好多說什麼。”老搶道,“你二胖大不了甩手不幹,可是我……現在回老家的話,連個工作都找不到。今年的中小學教師招聘早就結束了。”
二胖聽了,無精打采地又低下頭撕掉了油畫外的一層塑料包裝紙:“老槍,大學四年,你的話同子還是聽的,要不你勸勸他?”
老槍搖了搖頭:“同子本來就軸,他決定了的事兒,那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其實開咖啡館也好,希望同子早點遇到挫折,早點死心。”
“你就那麼肯定同子會失敗?”二胖不解。
“這還用說?”老槍爲二胖的天真感到可恥,“你炒股票還得研究研究大盤走勢呢!同子這啥都不懂就一猛子扎進去了,不賠錢纔怪!再說了,那情懷咖啡館是那麼好開的?現在的人都現實,有錢不如買iphonex,情懷算個p啊!”
“哎……”二胖不耐煩地“嘩啦”一聲將腳下的塑料包裝紙踢開,“幹活兒!幹活兒!一會兒叫人去咖啡館釘釘子掛畫兒。”
約摸過了晚飯時分,老槍和二胖將李同的幾幅畫悉數掛進了印象咖啡館裏。
李同抱着胳膊,滿意地看着這些畫作。
印象派繪畫用迷離的色彩和咖啡館簡潔的裝修相得益彰,一濃一淡,使得濃的更濃,淡的更淡。
這些畫比在李同家看起來跟色彩斑斕。
隨着印象咖啡館越來越成規模,李同開咖啡館的消息也不脛而走。
最先對這一事件展開討論的是在微博。
雕刻時光的老闆在微博上放了一張李同咖啡館的照片,然後配文:“有趣的競爭者。”
旋即,下面立刻被一溜咖啡愛好者和小資男女刷屏了。
“啊啊啊!!居然有人搶老闆生意,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咖啡館不是你想開,想開就能開!”
“居然敢開在雕光附近,我爲這家店老闆的勇氣加雞腿!”
“雕光老闆居然稱他爲競爭者,這人什麼來頭?”
“哇塞!你們看那咖啡機,是不是有着咖啡機中蘭博基尼之稱的pringo鋼鐵俠?”
“喫瓜!靜靜地看土豪燒錢裝嗶。”
話說,小資圈兒和藝術圈兒素來只有一牆之隔。
比親人更記掛你的,永遠是你的仇人。
李同沉寂了小半年,藝術圈很多人記得《睡蓮》,記得《蒙娜麗莎》,卻不再關心青年畫家李同。
只有那些藝術圈兒看不慣李同的人,在這時候紛紛跳出來評論和轉發了這條微博:
“什麼?小便池藝術家開咖啡館兒了?”
“居然有錢開在三里屯啊?小便池果然還是騙到資本的錢了。”
“呵呵,點名叫印象咖啡館。李同的小便池,確實讓人影響深刻。”
“這個咖啡館裏不會是用小便池盛咖啡喝吧?”
“藝術家是高尚的,李同居然開店了?脫粉脫粉。”
“李同的畫是魏羣代筆的,現在混不下去了,只能換個地方騙錢!”
“臉皮真厚!坐等倒閉!”
試營業期間,李同只僱了五個人,一個點心師、一個咖啡師、三個服務員。
店裏的很多雜事都由他和老槍二胖承包了。
試營業的第三天一早,李同正在店裏巡視,突然聽見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拿着手機在門口竊竊私語
“是這家嗎?”
“手機定位上看,應該是的。”
“那咱們就進去試試?”
“等一下,要是咖啡難喝怎麼辦?”其中一個女生有些猶豫地攔住其他人。
“你沒事吧?你還真的是來喝咖啡的呀?這不過就是個網紅咖啡館,我們進去拍幾張照發了微信圈就走,還得繼續逛街呢!”
“說得也是,那咱們快進快出。”
“ok!!”
幾個女生嘰嘰喳喳地走進咖啡館,她們都穿着淡色的羽絨服,細長的小腿被包裹進黑色鉛筆褲和短靴裏。
女生們看起來十七八歲的樣子,都化着淡妝,塗着口紅,其實她們這個年紀,完全不必如此。
“喝什麼?”李同淡淡地在收銀臺後面擡起頭。
“嗯,老闆,你們這兒咖啡多少錢一杯。”一個長頭髮的女生問道。
“有48的,有88的。請問你們要喝哪種?”李同指了指身後的價目表說道。
“這麼貴啊!”幾個女生又議論起來。
“有這個錢都能去喝星冰樂了!”
“就是!不就是家網紅咖啡館,賣噱頭而已,咖啡居然這麼貴!”
“別說了,你們到底喝不喝?不喝咱們就走!”
“來都來了,就這麼着吧。”
說着,幾個女生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手機準備付款。
確實,天下所有不順心的事,都可以用四個字過去,那就是——“來都來了”。
出去旅遊景點無聊,再怎麼也要玩完,因爲來都來了。
遇到一家不適合的理髮店,再貴也要把頭髮做完,因爲來都來了。
相親碰上猥瑣男拜金女,再怎麼這頓飯也要喫完,因爲來都來了。
李同的咖啡館也是一樣,無所謂咖啡好不好喝,價格合不合理,這羣女生就是認定了要在這裏喝一杯,因爲來都來了。
“三杯卡布奇諾,一杯焦糖拿鐵對吧?”李同邊收錢邊確定她們點的單品。
可那幾個女生好像完全無所謂,只是隨口敷衍李同:“你快點上吧。”
撂下這句,幾個女生就開始在咖啡館裏邊轉悠邊自拍。
“咦?這幾幅油畫……”其中一個女生擡眼撞見李同的《日出·印象》驚訝地叫喚了一聲。
“什麼事這麼大驚小怪的?”她的同伴也圍了過來。
這羣女生恰巧是中陽工藝美術學院剛進校的大一新生,她們剛經歷過藝術高考,那些美術史背得滾瓜爛熟,可以說就沒有她們報不出名字的藝術作品和藝術流派。
顯然,李同的這幾幅作品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任何藝術流派,倒有點像沒見過的新樣式。
“老闆,你這幾幅畫兒哪兒來的?”其中一個活潑點的女生高聲問李同道。
李同拿托盤邊彎腰爲她們奉上咖啡,邊輕描淡寫地解釋道:“哦,這幾幅畫兒是我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