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怪聞了聞獸腿，似是毫不在意“老夫心情好。”
突然又轉頭盯着蕭月笙“你既幫老夫殺了幽魔，老夫自然留你一條小命。”
那番口氣，似乎是對蕭月笙極大的施捨。
蕭月笙低頭不屑的笑了。
“我體內這陰玄力該如何清除？”
趙老怪忽然頓了頓，緩緩說道：“你丹田已碎，無法徹底清除。”
話音剛落，蕭月笙的反應卻並非如他所想的那般激烈，他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又道：“若你可以找到至陽靈物，倒是可以徹底清除。”
蕭月笙點了點頭，思緒轉動間，他大膽開口“既然如此，前輩說過的話總該算數吧？”
趙老怪正撕下一塊肉，聞言面色一凝，銳利如雄鷹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向蕭月笙，陰惻惻道：“是老夫給你的教訓不夠麼？”
聲音透着股殺意。
蕭月笙絲毫不懼“我可還記得，有人說過若我幫他殺了幽魔，不僅幫我修復丹田，還贈我功法丹藥。”
此時的蕭月笙顯得像一個滾刀肉，但在趙老怪看來便是不知死活。
趙老怪眯着雙目“像你這樣的人，老夫不知殺了多少。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小輩，自以爲世道如常，卻不知自己區區一隻螻蟻，又有什麼資格與人談條件？”
“我不敢妄言與前輩談條件”蕭月笙面色淡然“但前輩既留了我一命，想必便不是那般言而無信之人。”
“你也知老夫留了你一命，竟然還敢索要功法丹藥？”趙老怪氣息微動“老夫生平最恨你們這些得寸進尺之人！”
“晚輩何曾得寸進尺？這一切不過都是前輩所言罷了。”
趙老怪氣極反笑“可笑，區區凝氣修爲，也敢與老夫這般頂撞，你就真的不怕死？”
“怕。”蕭月笙閉上雙目“我何曾不怕死。”
他摸着懷裏**陳富貴的那塊兵牌，自嘲道：“我也覺得可笑，我同伴死於你們兩人爭鬥之下，我反而還助你殺了幽魔，整個青陽王朝怕是都找不出比我還可笑的人。”
“你以爲這般言辭就能保你一命？”趙老怪冷哼一聲。
蕭月笙不答，轉而與他對視“你知道我爲何要幫你殺了幽魔麼？”
趙老怪挑了挑眉。
蕭月笙目光變得深沉，心頭的畫面一幕幕重現。
“被髮配到邊軍之時，我尚渾渾噩噩，之後僥倖修習了功法，也還是渾渾噩噩的替人賣命，唯一讓我感到自己還有存在價值的，便是我結識的那幾位朋友，他們熱血，還叫我明白了什麼是生死之交。”
蕭月笙喃喃的說着，似乎想要說給自己聽，而趙老怪不屑一顧的喫着肉，不作任何理會。
“我以前從未知曉這世道殘忍至此，我妄想與人講道理，卻不想在他人看來可笑至極。前輩說生平最恨那些得寸進尺之人，我也恨，所以你廢了我丹田也是我咎由自取。”
趙老怪斜着眼看他。
“把總曾與我說過，這世道便是如此。”蕭月笙拳頭緩緩攥緊“我不曾想到我們的性命在他人看來是那般的不值一提。是把總與前輩教會了我這個道理。”
“正如前輩所說，誰拳頭大便是誰有道理，當初你們兩敗俱傷，便是我拳頭大，我本可以拿走璽印一走了之。”
“但我不想，當我終於知道這世道無常時，我還是不願自己淪落成那般模樣。”
“你救了我一命，我便還你一命，若是因此而死，我也不怪他人。”蕭月笙目光直射趙老怪“這是我自己的信仰，與他人無關。”
“所以，你想說自己是爲了報答救命之恩才選擇殺了幽魔？”趙老怪露出嘲諷的笑容。
蕭月笙看着他“前輩也許覺得很可笑，換作任何一人，怕是都以爲我是爲了前輩承諾的功法和丹藥。”
“信仰。”趙老怪嘴角的嘲諷更濃了，但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拿着獸腿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大口喫着肉不再言語。
蕭月笙說完整個人似乎鬆了一口氣。
這些話不僅是說給趙老怪聽，更是說與他自己。
他如今雖然明白了這世道殘忍無情，但並不想讓自己變成那種冷血之人，否則他也不會出手殺了幽魔，只當是還了趙老怪的救命之恩。
“信仰，不過是那些螻蟻爲了安慰自己所說的胡話罷了。”
趙老怪目光變得有些異樣，但嘴角依然帶着嘲諷。
“前輩閱歷比之晚輩不知多出何幾，但我終究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忘恩負義之人，那樣至少死得問心無愧。”
趙老怪聞言面色更顯異樣，思緒似乎開始飄轉。
“可笑。”
他不再與蕭月笙爭執，開始盤腿打坐。
蕭月笙定定的看着他，他這番話並非爲了博取趙老怪的同情，若是趙老怪殺了他，那麼這番話也算是臨死前對自己的交代，至少自己這二十年問心無愧。
而揹着身子的趙老怪，此刻卻是目光深沉，蕭月笙的這番話，似乎讓他想起了些許久遠往事。
“我趙浮行的正坐得直，一人做事一人當，只求問心無愧！”
當年那個清秀的少年似乎還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直到他打量了一下自己，嘴角終於露出苦澀的笑容。
兩人不再言語，便這般詭異而平靜的過了一夜。
翌日，蕭月笙身體漸漸能行動，但體內元力還是無法運轉，倘若那股能量僅僅封住經脈也就算了，卻連穴竅都一併封住。
“坐好。”
趙老怪突然轉身道。
蕭月笙不知何意，但還是照做。
只見趙老怪手中涌出一股磅礴元力，然後壓縮至拇指粗細，順着蕭月笙的百會穴一涌而入。
這股元力滲入蕭月笙的體內，他感到其中彷彿蘊含着磅礴的雷霆之力。
看來自己還是要死，蕭月笙閉上雙目。若是趙老怪一心取他性命，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擋。
讓蕭月笙沒想到的是，這絲雷霆之力並沒有在他體內炸裂，而是順着百會穴一路流轉至經脈處。
這絲雷霆之力甫一流轉至經脈，便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而那些附着其上的陰寒之力也猶如冬雪遇上暖陽，開始瘋狂退散。
隨着這陰玄力的退散，蕭月笙感到自己經脈所傳來的痛感越發劇烈，好似隨時要斷裂一般。
趙老怪一言不發的控制着雷霆之力，將蕭月笙所有經脈上的陰玄力盡數驅散，但這陰玄力卻並非完全消除，而是順着經脈來到腹部的丹田處。
一刻鐘後，蕭月笙感到體內經脈和穴竅已盡數恢復，而丹田處卻傳來一股陰寒的波動。
“你經脈太過脆弱，這陰玄力老夫暫時無法幫你徹底清除。”趙老怪收手，甩着袖袍淡淡說道。
蕭月笙感受着體內的變化，張了張嘴。
趙老怪這番行爲着實出乎他意料。
“多謝前輩。”
雖然不知道這趙老怪爲何這麼做，但似乎其並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狠辣。
趙老怪不領情，鼻孔中哼出一道聲音“老夫已將其逼至你的丹田處，如今這陰玄力的力量已極其薄弱，若你能修煉至聚元境，可自行將其逼出。”
蕭月笙端坐在地上，感受着體內傳來的熟悉感覺，面色好看了不少，隨即他拱了拱手。
“也好叫你小子知道，老夫並非言而無信之人。”趙老怪一副高傲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