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不早，沈小魚也不能做太久，和孫翠道別之後就先坐着馬車回了城了。
回了家，沈小魚就和廚房打了個招呼，明天要招待人，總得先準備着。
秦懷瑾一聽沈小魚是回了四合村了，就問：“還能見着老人？”
“見着了，就是過得不太好，村裏破敗，大家的日子過的都不好。”沈小魚說道：“這麼多年了，這村子還是這樣窮。”
秦懷瑾想了想，就說：“四合村這邊不適合種植，每年種下的作物也就只有一半能收穫。”
沈小魚看秦懷瑾在這嘀咕着，就問：“你有辦法？我記得你原來賑災扶貧很厲害的！”
秦懷瑾笑着：“想想辦法也不是不行，正好我來這邊，倒是能有時間仔細想想。”這麼些年了，別的地方倒是不少關心，老家這邊倒是疏忽了。
第二天，沈小魚臨近中午就等着孫翠來，想着是不是路遠，就讓馬車去接一下，只是等了好久也不見人，等馬車回來了，卻帶來一個噩耗。
“你說什麼？人沒了？”沈小魚感覺腦子一下就衝了血，昨日看着還好好的，怎麼能說沒就沒？
車伕重重的點頭：“的確是沒了，我還害怕路上錯過去，一路上都盯着，結果到了家，告訴我人沒了，家裏也掛了白麻！
沈小魚不相信，孫翠身體看着還算硬朗，總不至於猝死暴斃！
“走，去看看！”沈小魚說着就動身，她不相信孫翠會死，還問車伕：“你沒去錯地方吧？是昨日去的那家？”
車伕搖頭：“絕對不會錯的，我記得大門的！”
沈小魚這一路上都腦子嗡嗡響，結果到了村裏，到了孫翠家門口，果然看着人家門口掛着白麻紙錢。
沈小魚一進門，就看到院子裏的門板上正躺着一個蓋着白布的人，二虎正在旁邊燒着紙，見有人來了，正要招呼，就是一愣。
“小魚？”二虎叫了一聲。
沈小魚轉過頭來問：“咋回事啊？昨天還好好的……”
沈小魚剛問完，屋裏頭就傳來罵聲：“活着是累贅，死了還晦氣，還停什麼屍啊？趕緊埋了算了！”
裏面是盧氏的聲音，嘴裏還是依舊罵罵咧咧的，沈小魚看向二虎，就問：“嬸子是怎麼死的？”
“昨晚上……不小心跌了，之後就……”二虎這話一出，沈小魚就問：“跌一下就死了？”說完就去看孫翠的屍身，蓋着的布上還有血，她一掀開布，裏面孫翠的衣服都沒有換，還是昨日那一套老粗布的衣裳。腿上都是血，一看就是摔斷了腿。
“腿上有傷，頂多就是斷了，不至於要命吧？”沈小魚看着二虎，不明白這二虎是怎麼想的。
沈小魚的親孃在她十歲的時候就沒了，病死的，老天爺來收，沒有辦法。可是這孫翠的死讓她覺得匪夷所思！
二虎辯解：“昨夜是娘自己摔的，我們也是……”
“自己摔的？她是摔了腿，頭上可沒有傷，她叫過你們吧？應該呼救過的，你肯定也聽到了，就這麼點個院子，臨着住，嬸子那嗓門別人不知道我知道！你們是聾了？還是就任由她叫你們，你們也不回話也不去看她？！”沈小魚越說眼睛越紅，眼前的人讓她厭惡，讓她噁心，還有屋裏那個，讓她看一眼都覺得是污了眼睛！
百善孝爲先，就這麼聽着自己的娘哀嚎呻吟，最後無聲無息，沈小魚就覺得恨挺慌。不是自己的娘，她也覺得咬牙切齒。
二虎無話可說，昨夜裏他的確聽到他娘叫他了，也想過來看看，奈何媳婦鬧得太厲害，他最後爲了安生也就沒來這邊看看他娘。現在他也後悔……
“當初嬸子兩人養活你們一大幫，如今以這種方式死了，你的良心呢？這樣壞的心，狗都不喫吧？還有裏面那個，有那樣的媳婦，你們兩個就不怕自己遭報應？”沈小魚罵着，看着旁邊的大大小小的孩子，指着他們說道：“他們可都看在眼裏了，今日你們怎麼對嬸子的，將來，就不怕這孩子有一樣學一樣嗎？當初嬸子也孝敬家裏老人的，要不是趕上災年，老人家捨不得喫，把喫的都生給你們這些小的喫，你們現在還能活嗎？還能有機會生兒女？”當初二虎他們的奶奶就是災年餓死的，不是糧食不夠了，而是老人寧可自己餓着不喫都惦記着給小的喫，結果餵養了這麼些個白眼狼，還不如當初直接把這些個爛肚腸的東西都餓死了算了！
沈小魚搖頭：“報官，這種看着親孃去死的人，看看官府怎麼說！”
“別！”二虎趕緊上來攔着：“不能啊，是我錯了，要是報了官，以後我在這村子也真的不能生活了！”大家都是要臉的，他家這種情況，怕是真的要擡不起頭來的。
院子里正說着，屋裏的盧氏也終於出來了，看着沈小魚穿着華服，挑着眉就說：“你誰啊，剛纔的話我可都聽着了，我們自家的事兒，和你有什麼關係？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趕緊走！”
沈小魚一看這盧氏，就又看了看二虎，說道：“你媳婦還真是個好媳婦，咱們官府見吧。”說完轉身就走。
二虎上前來請求，他真的不能報官！爲了怕家裏的事兒讓外人知道，除了兄弟幾個，別人都不知道，村裏的人也都不沒特意告訴，就是怕丟人。
盧氏一看二虎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直接上來說：“好你個殺千刀的，當着老孃的面也敢和別人這樣拉扯，你當老孃是喫素的呢！”
這盧氏胡攪蠻纏，場面一度十分混亂，二虎眼看沈小魚都要走了，就回手給了盧氏一個大嘴巴子，直抽得盧氏一愣。
沈小魚一看二虎動了手了，倒也真的沒有再走，回頭看了看二虎，又看了看放在門板上的孫翠，就對二虎說道：“你打她一頓，我就不報官了。”
這畢竟是人家的事兒，她氣歸氣，但是現在的情形，就算報官了怕是也沒用。
盧氏一愣，就說：“你算老幾……哎呀！”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直接被二虎又打了一個嘴巴子。
沈小魚說道：“接着打。”
二虎心裏其實有數，這事兒也不只是怨盧氏太刻薄，他自己也有罪，但是兄弟幾個還是要生活的，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了，他們以後真的擡不起頭了。
沈小魚指了指地上的孫翠，就說：“看看你娘，那是你親孃，我親孃要是能多活幾年我肯定讓她天天享福。”有娘不知道孝順，天打雷劈都活該！
二虎臉一紅，順手抄起門邊的掃帚頭，掄起來照着盧氏就是一頓抽，打得盧氏東躲西躲哭爹喊孃的。
沈小魚嘆氣，看了看孫翠，覺得心裏真的堵着難受。雖然不是自家的事，但是總歸心裏動容。
轉過頭，沈小魚說道：“行了。”打得也差不多了，那盧氏方纔還上竄下跳，這會兒捱了打東躲西躲連哭帶嚎的。
二虎停了手，然後就又打了自己好幾個嘴巴子，他心裏的確是有愧的。
沈小魚取了些錢，說道：“給嬸子買一副好的棺木，厚葬了吧。要是有人拿着錢沒給買棺木，拿去自己花了，就不是報官的事兒了。”
二虎知道沈小魚現在混的好，權勢也大，他怎麼敢得罪，借了錢點了點頭，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沈小魚嘆氣：“我走了，村裏遭過難，我認識的人也不多了，以後大家也都好自爲之吧，這一走，怕是以後也見不着了。”明日找個先生來把她孃的墳拾掇一下，一塊都遷回京都城重新安葬，這遼陽城再沒有了牽掛，以後估計也不會再回來了。
離開了四合村，岫玉就問：“少奶奶咋能輕饒了他們，他們這做的也不是人事啊！”
“嬸子估計也不想看着兒子悽慘，當着嬸子屍身的面打那盧氏一頓，也算出出氣了。”沈小魚說道，能管的也就這麼多了，其他的，就看他們好自爲之了。
回了城，沈小魚看着家裏準備的一桌子好菜，心裏彆扭，就告訴岫玉：“拿出去大家分一分吧。”孫翠人都沒有了……
晚上秦懷瑾回來，看沈小魚悶悶不樂的，就找岫玉問了話，岫玉把今天的事兒都說了，秦懷瑾心裏也就明白了。
“人也走了，也不用太介懷了，人早晚都要死的。”秦懷瑾去寬慰沈小魚。
沈小魚嘆氣：“我氣的是，嬸子叫了一晚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去瞧瞧，但凡有一個人去看一眼，嬸子也不至於……”有時候她也疑惑，爲什麼有的人能那麼蠢，蠢中還帶着壞，就算沒讀過書，就算沒見過世面，人該有的人性也該有的，要不然和畜牲又有什麼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