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首一看,發現此人倒是識得,便是那闖陣之時主動讓開去路的周宣,就止住身形,笑道:“周師侄找我有何事?”
周宣趕了上來,神態頗爲恭敬,稽首爲禮道:“小侄是奉家師之命而來,特來請張師叔前去一會。”
齊雲天要找自己?張衍念頭略轉,微笑道:“既是齊師兄有請,我自當前去。”
周宣面露喜色,再行一禮,道:“家師如今在聚沙堆洞府相候,還請師叔隨小侄來。”
今日他也看了張衍與蕭儻,杜德等人交手,見張衍與這二人還能鬥個有來有往,最後以平局收場,私下裏也很是佩服的,是以聽得齊雲天有有意相請張衍,便主動請纓。
張衍隨他而去,兩道長煙望北而走,不多時,到了一處潮水奔涌的河灘邊,此刻月光如洗,只聞濤聲,河上有一艘長船,似龍牙大舟大小,虛懸江面一丈,有明珠暈光從窗隙之間透出來,映得江水寶氣隱隱,彩波漣漣。
周宣當先落在船頭,上前幾步,主動將那船艙玉簾一掀,道:“師叔請。”
張衍探身邁步,入得門中,目光掃了一圈,見艙中頗爲寬敞,足可容納數百人,此刻有二十幾人坐在席上,幾十名童子隨侍在側。
齊雲天則坐在正中主位,左右手邊是莊不凡,洛清羽二人,再往下,則寧衝玄,範長青等人,便是與他曾打過交道的方洪,任名遙也坐在其中,除此之外,還有十多個未曾見過的道人,此刻俱是用審視或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齊雲天見張衍入得艙中,朗聲一笑,站起身道:“張師弟也是來了,來,快來席上坐下。”
衆人見齊雲天也起身相迎,雖則有些人並不情願,卻也不得不都站了起來。
範長青笑眯眯走上起來,先與張衍客套幾句,再與他把在座諸人介紹了一番。
張衍這才知曉,在座這些道人皆是孟,朱,顏,真四位真人門下,尤其是以朱,顏兩位真人門下弟子居多,孫真人門下除寧衝玄之外,倒也有兩人,雖也是化丹修士,但俱是皓首白髮,耄耋之貌,與寧衝玄那般勃發英姿相比,卻是顯得垂垂老矣。
如此一看,此間在座,唯獨張衍只有一人不是洞天真人門下出身,顯得頗爲異類,不過衆人雖不來與他說話,卻對他坐在這裏倒也並無什麼異議。
張衍也是心知肚明,若不是今日大比之上連戰兩位世家弟子,自身實力已爲衆人所認可,怕是今夜也無有資格被招至此處。
再與衆人客套了幾句後,他便被範長青安排在下首坐下。
見人已是齊至,齊雲天雙眼朝下望來,逐一掃視,但凡接觸到他目光者,都是心頭一凜,不自覺把頭低下,只聽他沉聲言道:“今日召諸位師弟來此,乃是告知你們,自明日始,至七日後,衆弟子不得師命,不得自行出戰。”
“什麼?”聽了這話,有一名弟子不禁失聲道:大師兄,這,這是何意?”
衆人心中都是充滿了不解和驚詫,大比共是七日,若是什麼也不做,這豈不是由得世家坐大麼?這究竟是何意?
有幾人不禁暗暗朝寧衝玄瞧去,若是如此,這豈不是說……
寧衝玄默坐片刻,隨後站起身,朗聲言道:“師命不可違,既是恩師所言,那衝玄身爲弟子,自當遵從。”
衆人面面相覷,若是寧衝玄此次不得上位,那就意味着下次大比,仍舊是輪不到他們。
不過在座諸人也都是不是蠢人,齊雲天雖未明說,但他們也能猜出,這定是出自那幾位洞天真人的授意。
儘管心中有所不服,但衆弟子卻也不得不言道:“我等謹遵大師兄之命。”
張衍目光微微閃動,或許他人不明白,但他卻是心頭豁亮。
師徒一脈這番動作,正與他心中先前所推測的不謀而合。
若真是如此,那麼他下來一步尤爲關鍵,不容許有半點差錯,如若成功,那麼自己就此便能一步登天!
但他也知曉,此舉卻也需一點運氣成分在內。
不過世事並不能十分如意,只要傾盡全力去爭取,成敗勝負便先放在一邊,否則瞻前顧後,反而不能成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中透出一股堅定之色。
齊雲天交代了這幾句話後,便擺擺手,將衆弟子遣退,只留範長青在側。
衆弟子皆是帶着悻悻之色出門,寧衝玄倒是過來與張衍打了個招呼,便掀簾而出。
張衍仔細觀察,卻見他臉容之上平靜一片,什麼也看不出來。
待得衆人散去後,齊雲天瞧了一眼,卻見獨獨張衍沒走,便把他喚至跟前,和顏悅色地說道:“張師弟,是否還有話要與爲兄說?”
張衍微微一笑,道:“不錯,師兄方纔所言,是要我等棄了此次大比,無需去爭那座次,不過師弟我卻有一法,定能讓寧師兄此次成爲那十大弟子之一,不知師兄是否有興趣一聽呢?”
齊雲天略現意外之色,他倒是並不急着發問,而是沉吟了一會兒,隨後目光炯炯地看着張衍,道:“若是張師弟真有此法,不妨說出,那下次大比,爲兄必也爲你爭得一席。”
張衍並不在意什麼下次大比,按他先前所想,只要這第一步走成,那麼後續之事也是順理成章,不用再等二十四年,自己也一樣能夠上位。
他笑了笑,一拱手,道:“敢問師兄,是否已在此位之上坐得三百餘年了?”
齊雲天頜首言道:“不錯,已是三百三十六年了。”
張衍站起身來,鄭重向齊雲天一禮,大聲道:“那麼便請師兄提前退位讓賢,則寧師兄必能上位。”
“什麼?”
身旁範長青大驚,跳起來指着張衍言道:“張師弟,你這出得什麼鬼主意,還不快快收回此語。”
張衍卻不理他,只是盯着齊雲天,繼續言道:“師兄以爲如何?”
齊雲天卻並不動怒,只是神情之中卻現出若有所思之色。
範長青也是聰明人,適才激動之後,鎮定下來也想到了什麼。
他皺眉片刻,尋思了一會兒,也只琢磨出一點味道來,但卻還有些關鍵之處未曾想通。
他擡頭看了看張衍,又側過身來,望了望齊雲天,見其正在深思之中,卻也不敢出聲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