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瀝甲 >小店
    大漠裏的天氣最是無常,前一秒還是溫煦日和,下一秒就已經是狂風吹起。

    此值深夜,狂風更是嘶吼。

    歇斯底里。

    這片大漠已經容不下其他的生靈,縱使是生活在大漠裏的沙鼠,這個時候也不見了蹤跡。

    風沙不知吹了多久,早已淹沒了一切。

    一顆孤零零的枯楊伸出了半截軀幹,在夜色中朦朧。

    當烏雲被風吹散,露出一絲月光,枯楊的軀幹才徹底的顯露出來。

    只不過,在它的一旁,竟然孤零零的站着一個黑衣人。

    準確的說,那不是人,而是一具披着黑色長袍的骷髏。

    它在大漠中行走,從大漠深處而來。

    它的目的地在哪?

    恐怕無人知曉。

    它的大漠裏的魔鬼,世人眼中的神,真神的使者。

    大漠中有很多人曾追隨它的腳步,但都無法探究它的根底。

    它的出現,必然伴隨着死亡。

    黃沙已經瀰漫了整片天空,淹沒了一切,連那伸出得半截軀幹也已傾覆。

    它在黃沙裏留下深深的腳印。

    一步一個腳印,不知疲倦的前行。

    終於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它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頭骨上那黝黑的窟窿中燃起了一點幽藍之火,火光似乎賦予了它生命的活力。

    它慢慢的蹲下身子,一雙手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了黃沙之中。

    它攪動着黃沙,似乎是在攪動着一汪平靜的湖水。

    忽然。

    只聽得“刷”的聲音。

    黃沙飛揚。

    它的雙手骨架已經拔了出來。

    竟然在黃沙之中提出了一具屍體。

    屍體已經僵硬、冰涼,皮膚皺縮,但依然可見生前最後一刻的驚懼,懷疑,不信。

    但那骷髏人卻沒有絲毫的表情。準確的說,它心中的情緒已無法通過面部表達出來。

    它用已是骨架的手輕拍着屍體的胸膛,在它的拍打下,那屍體的胸膛竟然有了微微的起伏。

    屍體,竟然活了過來!

    “我爲臣,你便是臣使。”骷髏人發出的聲音詭異如人聲。

    它的話音剛落,屍體已經睜開了雙眼,灰白色的眼睛,沒有一絲靈動。

    ——

    晨,風沙濛濛。

    遠遠望去,彷彿一幅遮暮的風景畫。

    在大漠的深處,有個孤零零的,它依偎着戈壁的殘丘,如同風燭中的老人。

    它的突兀,它的孤立,與它的倔強。

    不大,前面是迎客的鋪堂,後面有三五間簡陋的客房,店主人陳瘸子是個滄桑的老人。

    他雖然明知道這大漠裏不會有多少過路的旅人,但卻寧願在這裏等着些卑賤的過客,進來以低微的代價換取宿食。

    他寧願在這裏過他寂寞孤獨的生活,也不願回到喧鬧的城池,因爲他已經失去了太多。

    他是寂寞的。

    每日的清晨他都會坐在門口,遙望那一望無際的大漠。

    他不是在等人,也不是在等着什麼,只是一種習慣。

    一種在蒼涼大漠裏宣泄寂寞的習慣。

    有時,他能這樣整整枯坐一天,從太陽昇起到最後落下。

    就像一個雕塑一樣,怔怔的望着遠方。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看什麼。

    他從朝陽升起,看到夕陽西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不間斷。

    但是,長年在大漠路過這裏的旅人們知道,陳瘸子是個有故事的人。

    他的見聞,他的見解,總能出人意料。

    這天早上,陳瘸子起牀時發現天已漸漸涼了,特別從箱子裏找出件老棉襖穿上才走到前面。

    他坐在同一個位置直到太陽昇起的時候,他纔看到大漠裏來了一個人影。

    那人佝僂着身子,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拄着柺杖,正一步一深的向着走來。

    陳瘸子很是詫異,這大漠裏的旅客雖然什麼樣的人都有,但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年過半百的孤身老人在大漠裏遊蕩。

    他雖然疑惑,但畢竟是做生意的人,立刻起身問道:“客官可是要喫喝點什麼?”

    老人呵呵笑道:“我什麼也不要,只想問你兩句話。”

    陳瘸子來了興趣,點頭道:“好!”

    他嘴裏說着話,已經坐了下來,懶洋洋的看着老人。

    老人呵呵一笑,問道:“最近這兩天,可有什麼人路過這裏?”

    陳瘸子搖頭:“沒有!”

    問完這句話,老人沒有再問什麼,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後才繼續說道:“既然是這樣,不知道我能不能進店裏坐一坐,歇歇腳?”

    陳瘸子先是愕然,似乎沒有料到老人會這麼問,片刻之後才笑了笑道:“好啊,我這裏很久不來人了,也沒個人陪我說說話,正好老兄你來了。”

    他把老人迎進了店鋪。

    一共五張桌子,老人找了角落裏的那張桌子坐下,笑吟吟的喝着茶水。

    一片寧靜。

    當日頭高高掛起,清晨的寒氣已全部驅散,一眼望過去,大漠裏波光粼粼,像極了平靜的海面。

    陳瘸子長長伸了個懶腰,打着呵欠道:“看樣子今天沒有其他過路的人了,還是趁早打烊吧,也好陪你喝兩杯。”

    那老人放下茶杯笑道:“彆着急,我料定了今天還會有其他人路過這裏!”

    陳瘸子道:“你怎麼知道?”

    老人笑道:“我會算命。”

    陳瘸子笑了,他走到老人的桌子前坐下,問道:“能不能給我算一下子?”

    老人笑意如常,略作思量,道了聲:“可。”

    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是在懷裏拿出了一本書,一本黑色的書。

    陳瘸子看過去,那書很是樸素,沒有書名,更沒有字,只有一張張黑色的娟紙,但老人卻看的嘖嘖有味。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陳瘸子已經換了一壺水,老人才意猶未盡的放下手裏的書。

    他嘆道:“你的半生蹉跎,能走到今天,想來也是不易。”

    陳瘸子這個時候心裏有了種奇怪的感覺,好似這個老人已經看透了他的一生,在這個老人面前,他沒有絲毫的祕密。

    他沉下了心情,又問道:“您還算到了什麼?”

    不知不覺間,陳瘸子已經用上了尊稱,或許是老人的高深莫測,又或許是其他的一些原因。

    老人呵呵一笑,有些神祕的說道:“我還算到,你的後半生將會時來運轉,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陳瘸子笑了,是一種看穿了老人勾當的嘲笑,他已經認定了老人並非什麼高深莫測的高人前輩,而只是一個有着一些手段的江湖騙子,

    他似是自嘲,又似是譏諷着說道:“我守着這家破店,哪裏來的什麼時來運轉?”

    “非也,非也。”老人笑道,“莫聞世事無常,你的轉機已經來了!”說着他看向了門外。

    大漠裏,一匹馬正由遠及近。

    一條大漢已經映入了陳瘸子的眼簾。

    他的目光堅毅,如鐵如山。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