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瀝甲 >各自的對手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芳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邊玉山的恍惚在於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千年?萬年?千萬年?

    當他再次醒來,他的眼睛裏已多了許多的滄桑,而他卻不知道這些滄桑究竟是什麼。

    眼前的一切還是熟悉的畫面,蘇和阿夫和蒙放就在他身旁,時間彷彿僅過了一秒,但他卻經歷了千萬次的輪迴。

    “這裏埋葬着的是我的過往,你想象不到的過往!”

    蘇和阿夫這樣對蒙放訴說着墳墓的事情。

    他不管蒙放是不是已經聽懂,站起身來揚了一把黑色的沙礫,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可是在邊玉山眼中看來,就完全不同了。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揹負着沉重的蘇和阿夫,而是曾經那個懵懂的蘇和。

    沒有一個人會看着他的現在,去想起他的過往。

    邊玉山卻不能不想。

    他的表情似欣慰,似痛惜。

    隨着沙礫在指縫間漏下,蘇和阿夫似乎放下了某種東西。

    他的過往。

    邊玉山彷彿聽到他在問:“還能回去嗎?”

    邊玉山又彷彿聽到自己在回答:“回不去了!”

    他們三人繼續上路。

    愈往深處,愈是荒涼。

    就連小小的土丘也不復存在。

    這是一條平坦的路。

    但是三人卻無法再繼續前進。

    因爲他們遇到了一堵牆。

    一堵左右無限延伸的牆。

    蒙放從未見過這樣的牆,就算是帝都高大的城牆,也不足以帶給他如此的震撼。

    黑色的莊嚴與厚重,天地間一片和平寧靜沒有災禍,沒有血腥,也沒有聲音。

    他擡頭時,左右已經空寂無人。

    邊玉山和蘇和阿夫,似乎已經翻越過了城牆。

    他的劍還在手裏,墨黑色的劍。

    也許他只不過是稍微有些震撼而已,他實在難以置信,大漠的深處竟然會有這般的奇景。

    這種事情難免會發生,人不可能會一直保持住謹慎,但只要他的劍還在手裏,他就一無所懼。

    可是等他再次擡起頭,他的人立刻沉了下去,沉入了黑色的大地中。

    城牆上,出現了一個影子。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人,身軀挺拔,直立在城牆上。

    這人的巍峨令他不禁心中一緊。

    因爲這種氣勢,只能來自於久經沙場的將軍。

    下一秒,他看到的是一把刀。

    刀長九尺五寸,刀燦霜寒,鋒利無比,刀身之上,隱隱有蟠龍吞月的圖像。

    那個人,手持着刀,就站在城牆上。

    可是最令蒙放喫驚的,還是那個人影,竟只是一個雕像。

    面目威嚴,栩栩如生。

    現在他也不知道這“雕像”究竟是不是一個活人?

    若只是雕像,又怎麼會只憑那形制的氣勢就令自己心驚?

    他握劍的手已冰冷,掌心已有冷汗沁出。

    可是他既沒有呼喊,也沒有退縮,而是越上了牆頭,看個究竟。

    只是牆上所見,遠比他在牆下要震撼的多。

    滿目的瘡痍,無數的橫屍,都在城牆的另一邊。

    這裏不是戰場,更像是一個屠宰場。四周高牆佇立,只留有一個城門。

    那些屍體,有的蒙放是認識的,有的不認識,但無一例外,在他的記憶中,這些人現在應該活生生的生活在邊塞的城池裏。

    那麼,這些屍體本就是他們?還是他們本就是這屍體?

    蒙放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他只能沿着城牆而走。

    但是他卻不得不停住,因爲他已經發現了一絲不同尋常。

    一路走來,屍體更像是隨意的丟棄。

    有些已經風乾,有些露出了白骨。

    但這些白骨卻讓蒙放發現了端詳。

    繼續向前走,白骨漸多,已經慢慢的變了顏色。

    有些已是白中泛銀,有些更是化成了銀骨,更有甚至,已經完完全全變成了金色。

    金色的骸骨!

    在蒙放的身前,是一片成千上萬具金色的骸骨。

    蒙放靜靜地站着,忽然感覺面前的一切有些荒唐的可笑。

    可是他並沒有笑出聲,因爲就在這時,風中已出來了一聲破空的響動。

    他轉過頭,就看見一個白皙的手掌已經到了自己身前。

    蒙放的身子忽然斜斜飛出,恰巧避開了手掌,他的劍已出鞘,反手格擋。

    只聽見“鐺”一聲響。

    蒙放已經向後退出了三尺。

    只是這感覺,令他十分的熟悉。

    蒙放忽然冷笑。

    “沒想到你竟然沒有死。”

    那人雖戴着銅鏽的面具,但蒙放卻已認出了他的身份。

    庚良人!

    能帶給他如此感覺的,只能是庚良人。

    一陣風吹來,他覺得勁風如刀,庚良人不管不顧,已經欺身而來。

    庚良人的狀態,似乎是要以傷換傷,以命搏命。

    但蒙放怎麼會如他的願。

    身影倏忽,已經來到了庚良人的背後,反手就是一劍。

    他已算準了部位,這劍刺出,正是庚良人的肝脾之間,是不能殺死庚良人,卻足夠使他失去行動的能力,他的計算從未失誤過,他的劍也從未失手過。

    可是他的劍刺出,卻沒有血流出,只聽見“克叱”一聲,像是刺進了一塊乾癟的枯枝軀幹之中。

    庚良人已經轉身,一掌拍在了蒙放胸口。

    ——

    小院,庭樓。

    蘇和阿夫看見的是一幅畫,一幅四丈七尺長的橫卷,就懸浮在半空中。

    他全心全意的看着,然後他就發現這畫中有了高山,有了流水,有了小院和庭樓。

    “你看到了什麼?”有個聲音在輕輕的問他。

    一個人從畫幕後走了出來,是一個白面書生。

    是郎君白。

    只不過他的樣子已經變了,錦衣玉服,髮髻加冠,臉上的皮膚晶瑩玉透,好似剛出生的嬰兒,他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十幾歲。

    蘇和阿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連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好像早已算準了會在這地方看見這個人的。

    “你不驚訝?”郎君白看到蘇和阿夫平靜的神色不禁怔住。他出現的時候,本以爲蘇和阿夫一定難免驚慌失措,想不到現在驚慌失措的卻是自己。

    “爲什麼要驚訝?”蘇和阿夫道。

    郎君白不禁又怔住。

    忽然間刀光閃。

    蘇和阿夫已拔刀。

    天下無雙的刀,不可思議的刀法。

    刀光消失後,面前的一切都變了樣子。

    畫卷墜落。

    郎君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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