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着差不多下班的時間，我徑直去了高盼家，高盼似乎剛下班回來，身上還穿着上班穿的正裝。
“有沒有什麼辦法阻止宋崇明？”我看着高盼。
高盼思量了半天，鄭重其事地跟我說道，“姐，你覺得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人，有什麼能阻止他？”
我思忖了一下，看着高盼，“他爲了你可以把親兒子親女兒都趕出去，我想……”
高盼苦笑，“你以爲他是因爲我是他兒子才這樣做的嗎？他只是覺得對不起我媽，怕我媽告他，他名下的財產他給誰都不放心。”
我詫異地看着高盼，“所以他對你那麼好都是爲了討好高阿姨？”
高盼走到窗前，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那雪花落在他手心裏，頓時就化作了清水。
“討好算不上，他現在一直都想見我媽，我媽又不想見到他。”高盼滿臉的痛苦，他這樣的位置很不好受。
我伸手拍了拍高盼的肩膀，“既然高阿姨不喜歡，你何必又真的留在宋氏呢？”
高盼原本攤開的手掌頓時握成了拳頭，“宋崇明他該爲自己做的付出代價。親兒子都不認，他太無情了。”
“對了，你把宋琦睿是不是藏起來了？”我看着高盼。
高盼的神色更加凝重了，“他在我媽那兒！”
我目瞪口呆，“高阿姨願意照顧他？還有，那公寓只有一個房間，開門就是牀，他們倆怎麼住得下？”
高盼垂下了頭，“起初，宋琦睿是不接受我媽的照顧的，家裏的東西基本都被他扔了個遍，鄰居也都投訴好幾回了。也不知道我媽用的什麼招，他忽然間就不鬧騰了，每天就在陽臺曬曬太陽看看雪，有的時候興致來了，還會下樓。至於住的問題，一間隔成了兩間……”
“高阿姨同意你在宋氏工作了？”
高盼苦笑着搖頭，“怎麼可能同意呢？她只不過看宋琦睿可憐，才願意幫忙照顧的。我昨天問你有沒有宋琦蕾的消息，就是想讓宋琦蕾把宋琦睿接走。”
“哦……”我拉長了聲音。
“叮……”高盼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手機屏幕也完全沒避開我，直接接聽了電話。
“媽，怎麼了？”
“……”
“什麼？我馬上過來！”
高盼快速地掛了電話，拿起外套往自己身上套，“姐，我就不送你了，我媽那邊出了點事兒，回頭我再聯繫你！”
我跟了出去，“出什麼事兒了？！”
“宋琦睿傷到我媽了，一鍋開水灑了我媽一身，現在還在家裏鬧着呢！”高盼急得滿頭大汗。
我進了電梯直接按了B1，“我送你過去。”
高盼有些尷尬地笑了，“真是麻煩你了，早知道該聽你的，買輛車方便得多。”
把高盼送到公寓，我並未立即走掉，而是陪着高盼一起上去的，一進屋，便是看到一路往陽臺的方向爬的宋琦睿，以及一直死死抱着宋琦睿大腿的高媽媽，高媽媽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大冬天的穿得比較多，以至於我看不到她身上是否受傷。
高盼一進屋就上去連同高媽媽一起把宋琦睿鉗制住。我走進屋，關上門，走到高媽媽的身旁扶起了她，“阿姨，你沒事吧？”
高媽媽十分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曉曉啊，真是不好意思，還讓你專門跑過來，讓你笑話了！”
“我聽高盼說，你身上潑了一鍋的開水，您進廁所檢查一下，要燙傷……”我有着着急了。
她十分溫柔地抓着我的手，面帶着笑容說道，“哪有一鍋，就一點兒，已經涼了，沒事的。”
看到高盼媽媽的模樣，我忍不住把高媽媽護在身後，對高盼說道，“把他帶走吧，扔外面給誰都好，別把他留在這裏害人了！”
宋琦睿被高盼鉗制在地上趴着，擡眼，滿眼淚水地看着我，“害人？我做錯了什麼？曉曉，我一直都按照宋崇明說的做的，我做錯了什麼！”
高媽媽紅了眼圈，“孩子，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你只是生錯了家庭。”
宋琦睿大笑了起來，“對，我只是生錯了家庭，從小到大我都是工具！娶你是工具，跟你離婚也是工具，甚至我們的孩子我都不能保護！現在我他媽就是個廢物！我是廢物，我死了更好！”
宋琦睿的話讓我緊蹙眉頭。
一旁的高媽媽回頭看着我，“娶你？你不是……”
高盼立馬解釋，“媽，是我買了曉曉姐的房子，所以她的東西纔會留在這裏的！”
高媽媽喃喃
自語道，“不……宋琦睿娶的不應該是季風的女兒，那是我你……”
高媽媽回頭望着我，那種打量就好像是第一次見我時候的打量，似乎要將我的身體都看穿。
“可是宋琦睿他……”高媽媽幾乎是被高盼拉着往外走的。
“他要死要活是他的事情，我就不該答應你把他弄回來！”高盼沒好氣地說道。
我從包裏掏出車鑰匙，快步走了過去，把車鑰匙塞到了高盼的手中，“開車快一點，路上小心。”
高盼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曉曉姐，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我回頭望了一眼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宋琦睿，搖了搖頭，“你們先去，他還需要有人看着。”
高盼猶豫了一下，還是帶着高媽媽走了。
他們走後，我並未關門，而是站在門口看着在屋裏趴着的宋琦睿，外面的寒風灌進了屋子，我有些發抖。
宋琦睿哭了很久，罵了很久的宋崇明，最後終於累了，仰面躺在地上，對我說道，“曉曉，你後悔嗎？”
我站在門口，背靠着牆壁，緊抱着雙臂，遠遠地看着地上淚流滿面的宋琦睿，“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宋琦睿吸了吸鼻子，苦笑道，“是哦，後悔又有什麼用呢！我這一輩子都在討好他，結果，我什麼都沒落到，居然都想給這個野種！”
我哭笑不得，“你認爲宋崇明那種人會給高盼？”
宋琦睿冷笑了一聲，“他總得死，總會有人繼承他的遺產。”
這時我的身後傳來藍晗昱的聲音，“知道那個人不是你，心裏很難受？”
宋琦睿拼命想要站起來，發現自己的雙腿早就沒了，在地上掙扎了一陣，很是泄氣又是躺在地上，“對，難受。我他媽太難受了！”
藍晗昱走到我身旁，看着我，“你到這裏來做什麼？我不是讓你別出門嗎？”
“對！出門就會被宋崇明那個老色.鬼逮着，高盼他媽不就是被拖進小屋子裏被強.暴的嗎？季曉啊，你小心點，宋崇明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的！”宋琦睿附和着藍晗昱的話，甚至還添油加醋。
藍晗昱眉心一蹙，低頭看着我，“蘭蘭做好了飯，在家裏等着我們。”
我望着藍晗昱，“你怎麼過來了？”
“高盼給我打的電話，我早就提醒過你，別跟宋氏的人走太近。”藍晗昱沒好氣地說道。
我抱着藍晗昱的手臂，“你來了就好，他怎麼辦？就扔這兒？”
藍晗昱繃着個臉，“難不成你還想讓我收拾不成？說不準，我一會把他扔樓下去！”
宋琦睿高聲呼喊，“多謝，感激不盡！”
藍晗昱走到宋琦睿的身邊，拉了一個椅子坐下，低頭看着宋琦睿，“想死啊？”
宋琦睿苦笑，“你贏了，你們都贏了。我什麼都沒有了，我還活着做什麼？”
藍晗昱活動了下自己的脖子，回頭看了我一眼，笑了，“誰把你害成這樣的，難道你就這樣丟下還在監獄裏的老母親就死了？！”
宋琦睿怔住了，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藍晗昱起身，“行了，好死不如賴活着，你媽做不了幾年的牢，如果你們一家人就想着讓宋崇明逍遙法外，集體自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宋琦睿沒有再開口說話，目光呆滯地盯着天花板。
藍晗昱回身牽着我的手，出了公寓，我一路小跑跟着他，“就這樣走了？！”
藍晗昱板着個臉，“你不會是想讓我把他帶回去看着吧？”
我咋舌。
“放心了，他不會再跳樓了，一時想不明白自己沒了腿又沒了錢，媽進監獄了，妹妹又消失不見了，放誰身上都受不了。他現在雖然想不明白，但他媽在監獄，他爸還惦記着其他的女人，這一點，就足夠支撐他活下來了！”藍晗昱摟着我的肩膀，跟我一道進了電梯。
我坐在車裏，玩着自己的手指，腦子裏揮散不去的是高媽媽對我的眼神，詫異又溫柔，裏面似乎飽含着某種情緒，讓我捉摸不透。
“想什麼呢？”藍晗昱問道。
我擡眼笑道，“沒什麼，我只是很羨慕有媽的人。”
“那我就沒什麼值得你羨慕的地方了！”藍晗昱說道，“一個在你還沒有記事就拋棄你的母親，有什麼資格做你的母親？”
我點了點頭，我曾面對同學的挖苦玩笑，半夜裹着被子哭醒，我爸爲了讓我不被欺負，從來沒想過跟其他的女人結婚，但同時，他也沒留下我媽的任何東西，一張照片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