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道問鼎 >第九十五章 未盡之劍
    目之所見不可信。

    耳之所聞不可信。

    觸之所感不可信。

    這幾近是封鎖了他全部感知能力的一場孤戰。

    楚鶴意沒有足夠的時間將自己的神通領悟得到,不知道擁有神通究竟是什麼感受,才未想到豔零竟能將新得的“不破妄”運用到如此地步就彷彿那根本是她天性的本能

    而青衣的畫境則更加深了他的艱難。原本楚鶴意已斷定此人只擅圍困不擅攻殺,卻不曾想戰鬥經驗平平的青衣竟然眼力精準至此,讓豔零的威脅何止加重數倍。

    接下來該當如何

    楚鶴意持劍而立,澎湃的真力在經脈間流轉不息,全身防禦無疏,牢牢防備着下一刻可能從任何方向而來爆發的攻勢。

    完美無缺的守勢;也僅此而已。

    若他是原本的楚鶴意,他確實應該對這樣的僵局束手無策。

    但他早已不是。

    “汀”

    輕靈的聲音迴響在楚鶴意的識海,只有他一人聽得。

    一枚銅錢被高高拋起,在虛無的意識中無聲翻轉,不知休止;漸有一片玄之又玄的氣蘊升騰,本是無形,卻又如雲漸濃。

    若有人此刻與楚鶴意對視,就會發現他瞳孔中全然沒有映射一絲外界實景,反而如盲人的雙眼一般大霧瀰漫,幽黑無物,卻無端有一種時間凝凝轉轉的詭異之感。

    秦門易算之術,修行至高處無拘物我,可知世間千萬事。

    楚鶴意眼簾低垂,全身心有剎那的絕對靜止,手腕力轉,長劍一瞬由靜極到動極

    無聲血乍濺

    豔零厲嘯一聲,捂住左臂身形暴退,面露驚駭

    誰都說不出那一劍究竟有多快。

    那是拋卻了一切外物的一劍,乃至於拋卻劍意本身那一刻在楚鶴意手中所握的,已無所謂劍或是其它;那僅僅、就是一柄純粹的殺人利器

    只這一劍,觀者失聲。

    一直以來楚鶴意都以長袖善舞笑面示人,事必先禮後兵,而即使持兵亦甚少傷人。劍者鋒利,他更是從不用的。久而久之,很多人甚至覺得楚鶴意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

    但今日此刻,只這一劍,若不是青衣畫境剎那間以虛化實替豔零遮擋,豔零的手臂就已經被他斬落了

    “楚鶴意”豔零緩緩轉動腕骨,掐去血跡,雙眼兇光乍現

    下一瞬,她的身形憑空掩去

    畫境在青衣筆下不斷化生、層層疊加,每一刻都比前一刻更近於真實。天地之間彷彿從未有過豔零的出現,不破妄的神通已被加強到了極致;就連鈴子的眼睛也難以分辨她的真身,看到的只有一片混沌不清的幻霧。

    長風細雪,拂過靜立中男子的鬢角,帶來一絲涼意。

    無人知道的銅錢翻轉至即將下落的最高之點。

    楚鶴意側身出劍,回身時收。

    空無處女子悶哼聲一閃即止,畫境重疊,身形一晃再隱。

    人們無法確認是否發生過什麼。

    楚鶴意仍如石雕般沉靜站立,神色始終沒有一絲變化;而自那一刻開始,他的劍卻再未停過

    一劍一劍一劍一劍

    簡單至極,凌厲至極。那一劍銀光籠罩之處儼然已成爲一片絕對死域,任何人都無可撼動,靠近即死。

    攻守已經徹底扭轉

    楚鶴意一步未動,但此刻在所有人眼中,他纔是進攻之人而豔零縱有神通在身,一次次逼近,卻又不得不在交手的一剎被迫轉回守勢;竟無一次能夠例外。

    在“不破妄”與畫境交疊的此刻,這等速度,以近乎費力所思、未卜先知了。

    但這一幕着實令衆人難以評說。

    楚鶴意的劍固然是快,卻已經不能稱之爲劍它極盡工巧,將機械的收放做到了極致,以此達到了旁人不可及的速度,卻丟棄了修行中人最看重的“道”的境界。可是若要說它不好,在場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呢

    “我記得你曾說過,楚鶴意在這裏算不上頂尖”遠處,盛玉成帶着幾絲恍惚低聲開口。他原想說,楚鶴意已經如此,那這幾人中真正頂尖的修行者又該是如何;卻聽鈴子道

    “那時是我說錯了。”

    方纔大陣凝聚時環繞在身的輝光不知覺已散去了。鈴子俯瞰着陣法中心的那一片,自語道:“早該想到楚鶴意這種人,一貫是喜歡藏拙的。”

    盛玉成釋然道:“我便想他劍道高深至此”

    “你從何處看出他劍道的”鈴子驚訝。

    盛玉成怔了怔,遲疑道:“我是見他出劍極快,大概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

    鈴子先是失笑,想來以盛玉成的程度也看不出那幾劍更深的玄機,原來是歪打正着。不過轉念一想,盛玉成的回答雖然簡單,但卻無意間說中了最本質之處。

    盛玉成看她笑容,只嘆氣笑道:“看來這次我又不懂裝懂了。”

    “沒有,你說的很對。”鈴子將遠處每個人的神情收入眼底,道:“他們只看見了楚鶴意沒有把劍當做劍,卻沒有想想,若非早已對劍熟悉至極,那是斷然做不到如此之快的。他不用劍道,並非不懂,而是太懂了。”

    盛玉成明白了一些,道:“那他又是在藏拙嗎”

    “這倒不算。”鈴子道:“劍道見心性,他只是在用這種方式掩飾自己真正的”

    真正的性情鈴子思慮到此處時微微一頓。在場的他們這幾個人,誰又不知道誰又有什麼掩飾的必要。所以楚鶴意的劍道,難道還有其它的不對嗎

    盛玉成沒有聽到她的後文,也習慣地未再追問。

    中心那處的戰鬥仍在繼續,卻好似沒有對其他人有任何影響。武宗方面無論是江守還是李素都未再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盛玉成想起楚鶴意與鈴子之間的一些傳聞,低聲問道:“你要出手嗎”

    鈴子搖頭,“不。”

    她遙遙注視着遠處那一點,片刻後微微蹙眉,道:“除非他們做得太過分。”

    血珠沿着低垂的劍尖跌落於薄雪之間。

    畫境無聲波動。豔零終於現出身來,卻一如之前,周身整潔無傷,彷彿之前的疾速交手從未發生過。

    楚鶴意垂眸道:“有掩飾的必要嗎”

    左臂,右肩,後背,小腹,頸側;他的雙眼沒有去看,但他的劍卻識得每一次刺破血肉之軀時的觸感,絕無出錯。

    “厲害。”豔零看着他,忽地展顏而笑,用白皙的指節拂過下脣,淺粉色的脣瓣卻霎時塗抹上了鮮血的豔紅。她環視四顧,幽幽說道:“不過在場之中低估了你的,恐怕不止我一個吧。”

    楚鶴意未置可否。

    他手中劍勢微收,淡聲道:“直到現在,我仍然在等着二位能對今日之事給出一個說法。”

    豔零五指一張,憑空握緊一條赤焰長鞭,手腕微一用力,鞭子即當空打出一道刺耳氣爆。

    “不是早就說過了麼”豔零冷冷一笑,手揚鞭落,掀起的炙熱颶風再次直衝楚鶴意而去

    楚鶴意的動作卻微不可察地一頓

    另一枚銅錢憑空出現、相撞,瞬間的凝止後,二者方向同時改變,軌跡交錯逆行

    楚鶴意麪色驀然一寒,喝道:“你們小心”

    他身形如電般疾疾向前飛掠而去,鞭影一瞬穿身而過、卻只是幻影原來豔零竟是放棄了楚鶴意這處,一邊佯裝進攻,暗中卻直接向周圍武宗的普通修行者使出殺招

    現在去擋豔零真正的攻擊已然來不及;楚鶴意眼神一厲,手中劍鋒直追豔零後心

    他確實不可能保證其他人不受傷;但當豔零這一鞭落下的同一瞬間,此劍必中

    若豔零再執意傷及他人,就只有用自己的命來償了。

    被殺機緊緊追索的寒意令豔零背脊一寒,她神色數變,終還是在最後一刻返身迴護

    血色長鞭在空中颳起一道鋒利弧度,千鈞一髮絞住楚鶴意的劍尖,凜風中重重分離。

    豔零駐步,手指按住手腕微微轉動,笑着道:“夠狠啊。”

    楚鶴意冷冷道:“靈盟的行事作風,我是又一次領教了。”

    他出聲同時,二人身下地面驟然升起一片靈氣波動,明黃光影一閃即過豔零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發現自己已被一座陣法牢牢罩籠在內

    不知何時,豔零已經被楚鶴意引到了大陣陣眼之一、這座還未被他領悟完成的神通傳承之處。

    豔零雖對陣法不甚精通,但也看得出突兀出現的這個小陣五行屬土,原本應是楚鶴意爲自己準備的護陣,而此刻豔零與他一同被籠入陣法之中,護陣則就成了困陣,輕易無法脫身。

    楚鶴意準備做什麼豔零手中長鞭一甩,眯了眯眼,心中戰意絲毫未減是想就在這方寸之地解決了她麼大可試試。

    而豔零卻沒有想到

    楚鶴意起陣之後,竟就在原處繼續參悟起了地上的神通符文,竟就這樣全然無視了她

    “你找死”豔零一怔後勃然而怒,當下右手一揚,血紅鞭影瞬如靈蛇直向楚鶴意脖頸打去

    楚鶴意側身對着她,看也不看地擡手,長劍快如幻影,接連三點便輕易將豔零長鞭再次擊退回去。

    他竟然應對得更輕鬆了

    直到這時,豔零才陡然發覺,自己的不破妄在這一範圍內居然是完全失效的難道是因爲楚鶴意這個神通的緣故

    豔零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聖使不久前對她下達的命令必須要阻止楚鶴意得到這個神通;若不得已,就將神通傳承直接毀去

    再無猶疑。豔零將全身氣力灌入,長鞭裹挾着烈風繃緊成一道血紅直線,在爆鳴聲中直向地面符文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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