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道問鼎 >第二十四章 斷義
    “謝雲渡,你下手可真是狠啊。”

    荀觀見面第一句話就給謝雲渡說愣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荀觀,剛開始還以爲人是在開什麼新鮮玩笑。但見荀觀神情冷肅,竟像是當真質問。謝雲渡本來腦子還漿糊着,這一下反而醒了,氣笑道:“荀書呆,我知道你一貫喜歡開口先詐我,但你好歹講點理吧?我怎麼狠了,怎麼你了?把你始亂終棄了?

    ”

    而荀觀卻絲毫未笑。他自袖中取出一張紙箋。

    謝雲渡接過大眼一掃,越看越茫然。

    這看起來像是一長串隨機的地名。

    荀觀道:“認得嗎?”

    謝雲渡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是你三年間的途徑之地。”荀觀淡淡道:“爲救一人而殺百人。雲渡,這就是你的道?”

    謝雲渡:???什麼玩意兒?

    他雖然沒記自己都去過哪裏,但一眼看過去也知道上面寫得錯了大半。離譜,他還從沒見過荀觀錯得這麼離譜過。

    “——等等!咱倆先捋捋啊。”

    謝雲渡彈了彈這張紙。“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要是別人我才懶得解釋,但我當你是朋友,就給你多說幾句。首先,你這回是真錯了,大錯特錯,裏面大部分我連聽都沒聽過。而且

    最重要的——”

    謝雲渡冷聲道:“荀觀,我可從來沒殺過你的人。”

    荀觀看了他片刻,遞給他第二張紙。

    謝雲渡遲疑着接住,視線掃過,瞳孔微縮。

    “不是第一張,便是這一張。”荀觀平靜問:“這次對了嗎?”

    謝雲渡指節無聲攥緊,紙箋剎那間粉碎。

    “荀觀,”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派人跟蹤我?”

    “我確有此意。”荀觀並不否認,“可我派去的人,全都死了。”

    謝雲渡氣極反笑:“你懷疑是我殺的?!”

    “不,”荀觀道,“我知道不是你。”

    謝雲渡怒道:“那你他媽的在這套什麼話?!”

    “我真正懷疑的是,在這三年裏。”

    荀觀靜靜注視着他,“一直有一個人在你背後,寸步不離地跟着你。”

    謝雲渡僵住,心底陡然竄起寒意。

    “……誰?”他問。

    “對。”荀觀收回目光,“問題就在於,那個人究竟是誰。”

    “不可能。”謝雲渡儘量回憶每一處細節,“如果那個人真的存在,我絕不可能毫無察覺。”

    荀觀反問:“如果是季牧呢?”

    “什麼?!”謝雲渡失聲道:“你們把他放了?!!”

    “這只是其中一個推測。”荀觀道,“那個人很小心,沒有留下任何追溯其身份的證據,更沒有留下任何活口……”

    “我問你話呢——”謝雲渡一把扣住荀觀的手腕,打斷:“你們把季牧放了?什麼時候?!”

    荀觀看了他片刻,微微搖頭,“……看來你這三年是真的沒與任何人聯繫。很早了,古戰場結束後半年。”

    謝雲渡眼底浮現難以壓抑的憤怒:“爲什麼?!憑什麼??季牧那種人,你們不殺,居然還要放了他?!”

    “雲渡,你忘了嗎?”荀觀道,“季牧是我們武宗的人。”

    謝雲渡頓住。“對武宗而言,季牧本質上並未做出任何損害武宗利益的事。”荀觀道,“他之所以被囚於太平宮底,與他在古戰場的所作所爲無關,而是因爲季牧始終不願交出

    神器永寂臺。但永寂臺本已認他爲主,在季牧並未背叛武宗的情況下,我們沒有理由繼續關押拷問一個大奧義境界的修士。”

    “……大奧義。”謝雲渡緩緩吐出一口氣,擡手用力抵住眉骨,“季牧。”他此前的判斷完全基於他對自己如今境界的自信。大奧義之下的任何人,絕無可能逃過謝雲渡的感知。而那等不亞於他、甚至更高的大修,更不可能花費三年時

    間什麼也不做只跟着他。

    可是季牧……如果是季牧……

    那個瘋子。

    謝雲渡臉色微微發白。

    “……你們放了季牧的真正原因是什麼?”謝雲渡擡頭,眼神冷銳之極,“我知道絕不僅僅是你剛纔說的那些套話。”

    荀觀沉默片刻,神色終於微露疲憊。

    “也沒什麼不可說的。”荀觀回答,“少宗主放季牧是因爲惻隱之心。而我同意這個決定,是想要通過季牧追溯九代。”

    謝雲渡無聲咬牙。

    “但事實證明,放季牧離開是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曾經季牧行事規律再好猜不過。

    有命令的時候他就服從命令,沒命令時他便由着喜好大肆殺人,睚眥必報,殺心一起絕不會等第二天。少宗主放季牧離開前給了他蓬萊七日宴的賓客名單。荀觀原本以爲他一旦出來就只會做出兩種選擇,要麼報仇,要麼到處追索九代的痕跡,追殺古戰場中的舊人

    。

    但季牧卻竟然變了。

    他自己的仇人一個沒殺,甚至就連在武宗奉命審訊他的人也都還活得好好的。

    季牧彷彿從此消失了。

    ——但整個神域範圍內,不僅僅是他勾玉閣,所有勢力情報網的下線都在被大量屠殺。現在武宗靈盟所有的情報系統都完全亂成一團。

    荀觀遞給謝雲渡的第二張紙箋,也並非來自確切的線報,而是他自己抽絲剝繭推測得來。

    人死無對證。荀觀的確無從證實殺人之人就是季牧。但對方殺人手段狠辣之極,不但斷人性命,還要用搜魂術毀人魂魄。而外圍負責收集線索的人往往都修爲不高。假如真的如他猜測,那麼遇上季牧的第一個照面

    就會被瞬間殺死,根本不可能傳遞出任何信息,反而因搜魂不斷泄露己方機密。

    這三年來,荀觀承擔的壓力極大。書院漸起非議,認爲是他錯誤的判斷導致了巨大的損失。

    “……某種程度上,”荀觀微微苦笑,“也許他們沒有說錯。”

    謝雲渡聽得只有冷笑。“你與季牧交過手嗎?華釋與季牧交過手嗎?你們根本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瘋子,就敢毫不設防地放了他?”謝雲渡恨聲道,“我看你們是在幕後坐得太久太舒

    坦了,才以爲人人都能算計,誰都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

    荀觀沒接這話。“雲渡,我把這些事盡數告訴你,是提醒你萬事小心。”荀觀目光略過他腰間長劍,“季牧不可能永遠隱藏在暗中。而你身上有九代的劍道……就算你已經回了桃山

    。總有一天,他會來找你的。”

    謝雲渡呼吸滯住,心臟彷彿被攥緊了。

    他豁然起身,幾乎忍不住立刻就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小鳳凰身邊。但旋即想到他此刻正在二師兄那裏,絕對安全,才稍稍放下心來。

    而重新回神時,謝雲渡發現荀觀依舊在一瞬不停地注視着他,靜靜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荀觀,我沒心情與你繞彎子。”謝雲渡聲音徹底沉了下來,眉目冰冷,“自你我相識以來,我拿你當兄弟,但你卻永遠改不了事事都想套話的臭毛病。你現在八成又在想——我爲什麼不受你言

    語相激,爲什麼不像以前那樣嚷嚷着’誰怕誰’‘季牧算什麼東西’,這麼反常定有問題———是也不是?”

    荀觀聞言只是笑了笑。

    “那你又可曾想過,”荀觀問,“是你本就對我防備,才深信我每句話都是心存歹念、意有所指,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只爲了利用於你?”

    謝雲渡默然。

    他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也沒有否認。

    “…自從古戰場之後,我對你們所有人避而不見,不爲別的,只是想得個清淨。我欠了一個人東西,這輩子都還不了,實在沒心思再想管的。”謝雲渡低聲道,“二師兄他們纔是對的。我們桃山本爲世外之地,從來不該摻合你們武宗靈盟的紛爭。今後我會在山中閉關修行,不至歸元境不出山、不見外人。

    荀書呆,桃山你想來隨時可以……但下一次,二師兄會替我招待你的。”

    荀觀沉默很久,站起身。“那我便告辭了。”他平靜一笑,道:“雲渡,你氣運如虹,來日定能如願。待你突破歸元那天,書院定備厚禮相賀。我們就此別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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