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演武場中有三十六座比武臺,空中便揚着三十六面“琥珀蠶織”的黃金號旗。琥珀蠶織色澤經久不褪,質地光滑堅韌、刀劍不破。
連號旗都尚且如此,比武臺本身的堅固更不必多說。然而,此刻人們卻震驚的發現,壹號比武臺的地面上竟出現了幾條細小的裂紋——這代表着陸啓明二人戰鬥的餘波強度竟累積到了大周天級別!
要知道,大周天能溝通天地,與普通小周天的差別何止千倍;而陸啓明二人不過小周天初階,合力後竟幾乎將力量上的差距追平,這是任何人都不敢想的。
不過這半日的驚歎已經太多,比武臺的裂紋轉眼便被人們忘了;人們更關心的是——膠着已久的戰況,變機究竟何時到來?莫非這二人竟要從始至終都拼成平手嗎?
……
被人們忘了的,除了裂紋,還有樹下那個一身黛青色衣裙的女子——秦悅容。
即使沒有人注意到她,她依然站的極規整、極端莊,面上禮貌的微笑也恰到好處,就算是最苛刻的夫人也挑不出絲毫禮節上的毛病——除了她閉着的眼睛。
大概是春風太和熙,秦悅容又睡着了;呼吸均勻,眉眼舒展。
陽光穿過樹葉縫隙,長長的睫毛在她白皙的臉頰上投下清淺的陰影。可惜沒有人看到這一幕,除非她想。連蝴蝶都把她當成了一樹花。
蝴蝶落在她的肩上。
秦悅容攸地睜開眼睛,無聲道:“變機啊……”
她微微一笑,手指在空氣中一捉,彷彿捉到了一片花瓣。
……
梅花易數,不異不佔——秦悅風絕對是最擅長等待變機的人之一。即使他現在稍顯弱勢。
秦悅風看着陸啓明平和的神情,不由心下慨嘆——既佩服陸啓明對招式的理解,更佩服他的精神力之強。
且不說之前那些,就算是現在二人相較的基礎招式,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將其簡單高效的優點發揮到極致?這些招式人人練過,但就算是秦悅風自己也做不到似陸啓明這般。
秦悅風以前總嫌基礎招式太過樸實無趣,如今遇了陸啓明,纔不得不承認族裏那些老古董的耳提面命確實該聽。
不過基礎招式再好,畢竟也只是基礎,僅憑這些仍然不可能對他有威脅。對他有威脅的陸啓明的計算——日光的方向,衝撞的氣流,用多少力道,從什麼角度,甚至他秦悅風的反應。
秦悅風根本無法想象一個人的精神力要高到何等地步,才能在和他交戰時始終保持這種可怕的計算;不,就算是再高,也本不可能做到這樣的事。
一直以來陸啓明的五行天賦被說得太多,導致他的精神力被嚴重低估——秦悅風認爲,陸啓明在精神力上的天賦甚至在**之上。
秦悅風再次側身避過陸啓明的一刀,心中暗歎,比武臺中能利用的東西實在太少。
他轉身的那刻,腰間的玉佩斜斜蕩起,綴着玉珠的流蘇揚在空中,正對刀鋒。? ?? ? 本來習武之人身邊極少佩戴易碎之物,但秦悅風寧肯找人費大力氣煉製堅固,也要添些風流氣。
此時刀氣尚未至。
刀氣劃過,絲線斷開;兩顆小巧光滑的青翠玉珠無聲散在空中。
秦悅風眼神恢復清明,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
玉珠下落。
一顆被激起的氣流阻了片刻,滯於空中;另一顆則加快地墜落在地上,再輕盈彈起。
許是緣分,兩顆玉珠竟再次相遇,恰恰斜擦而過;一聲“嗒”的脆響,兩顆玉珠分別彈向了不同的方向。
其一在氣流中飛旋,轉眼不知去向;下面的那顆本將要滑出比武臺,卻在推力弱的時候剛好停在臺面的裂紋之間。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因爲沒有人會將精力放在對自己夠不成威脅的事物身上。
比武仍在繼續。
……
在秦悅風喫驚於陸啓明展現的計算能力時,陸啓明卻在暗歎自己實戰經驗太過不足。正是因爲不熟悉,才需要算。
但算得再快,也不可能不耗時間;很多時候他即使算出了最佳攻擊,卻用不出——同級交戰,時機轉瞬即逝,哪容你思前想後算天算地?
他的這種戰鬥方式看似精妙無雙,可說到底,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讓真正的強者看了也是貽笑大方。
倒是秦悅風——陸啓明眼中多了些深思——秦悅風怎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處於下風?他聽說,秦悅風的戰鬥方式似乎有些特殊……
兩個人心中迅速過着萬般想法,手上卻不停。
秦悅風踏着“祈雨承風”,身形詭異地一轉,轉眼出現在陸啓明近前,手中鐵樺木迴旋前掃——
陸啓明順勢輕撤一步,以木代刀自上劈下——
耳邊立起一聲炸響!
這原本在意料之中;但陸啓明卻微一皺眉——刀劍相接的那刻,他分明感覺到握柄後面撞到了東西——
一顆玉珠!
小周天修者隨手一揮都攜着莫大力道,可況此時正對戰?
玉珠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向斜上方衝去——砰的一下,便是聲金屬斷裂的脆響——
直徑同樣如此細小,那顆玉珠卻竟然正中青銅釘!而青銅釘上,掛的正是那面琥珀蠶織的“壹”字號旗。
東風恰來。
號旗從陸啓明身後當頭卷下;秦悅風同時含笑出劍!
若堅硬的東西反而不妨事,掉得快去得也快;可近距離落下個大而寬的旗……陸啓明嘆氣,左手推掌而出,隔了秦悅風這一劍;腳上雲寸步不停,化出兩個幻影,真身則向左換去。
秦悅風雖也分不出陸啓明真身何在,卻絲毫不着急,反而使着柔勁兒不緊不慢地將號旗推向下面等着接的陸家侍者。沒人看到,在被旗幟陰影遮蓋的位置,秦悅風悄然捏了個訣。
刀痕劍氣、掌風步法,兩人每次交手都不知道要激起多少道氣流,就算是陸啓明也只可能關注近身的。?
其中一道細小的,逃過所有人的注意,徑直撞向地面,再鑽入檯面的裂紋——
第二顆玉珠無聲而起。
……
這刻,挑旗的秦悅風側對着剛站定的陸啓明,陸啓明背對着比武臺邊上的兵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