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道問鼎 >第一百零八章 桃容
    意識在黑暗與清明間沉沉浮浮,不知盡頭。

    好像是有一個時刻,他們又回到觀海城了——即使意識模糊,秦悅風也能隱約感覺到觀海城獨有的氣息;這裏畢竟是他自幼生活着的地方。

    難道他們放棄進入地宮了嗎?幾個問題在秦悅風腦海中晃過,又很快被疼痛和昏沉掩埋。他意識到,自己已很難集中精力地思考。

    緊接着是一陣刺耳的尖叫與混亂,秦悅風聞得到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他們好像在商量着什麼;似乎還有一個女人反覆在叫他,聲音有些熟悉,但他一時想不起是誰。他試圖睜開眼睛,但視野極昏暗,看到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鮮紅色。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又過了一段時間,秦悅風感覺到自己開始移動。他費力看了周圍,只有四個人影,他便知是季牧他們與啓明和漁姐分道走了。這是好事,秦悅風希望他們都不要再來救他。

    啓明根本就不該來的。秦悅風想着。

    路上季牧四人偶有對話,毫不避諱秦悅風;只是秦悅風就算能將話聽得清楚,也需要過後許久才能反應出他們話中的意思。如此多次,更添心煩意亂。他自知已堅持不了很久了。

    如果此時陸啓明還在附近,秦悅風定然會用餘下的力氣、設法提醒他放棄相救。十個時辰……太高估他了,秦悅風苦笑。就算啓明能想出法子,他恐怕也是挨不到的。不如一早就省些力氣。

    “失算了。”

    秦悅風聽到有人嘆了口氣;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聲線,是季牧。季牧說着:“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弱,就這一會兒人就快不行了。這樣下去……還是得再想個辦法。”

    季牧是在說他;這一點秦悅風還是知道的。

    其實秦悅風隱約意識到陸啓明留給他了一道特殊的力量,只要把握住,就有希望自救。但他與那道力量之間卻好像蒙着重重迷霧,又好像隔了天塹那麼遠。他也很想做到,可是無能爲力。

    “……幻象……”

    昏沉間,秦悅風又聽到了這個詞。

    一路上,這個詞在詭門四人口中反覆多次的出現。他們討論久了,秦悅風也漸漸知道,這些人是懷疑那個傳送陣法令他們產生了幻象,纔會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東西。

    幻象麼?秦悅風竟笑了一笑。

    幻象好啊。他真恨不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象,連季牧他們也全都是幻象——一覺醒來,生活還是從前安安穩穩的那樣,再無聊也好。

    可惜不可能。

    季牧等人終於停了下來。

    短暫的失重感,然後接觸了堅硬冰冷的石地。秦悅風被重重摔落在地。瓢潑大雨緊跟着淋下,瞬間把他澆了個通透。

    不過秦悅風反而覺得好過一些。玄螭之血五行屬水,初服下時極爲冰冷,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卻逐漸熾熱,彷彿要讓他渾身血液都燒了殆盡。此刻大雨澆身,恍惚間反而稍有褪減。

    秦悅風掙扎着翻了身,下意識張口,任由雨水灌入肺腑。

    ……

    觀海城城主府。

    丁桃容讓侍女們退下,獨自坐在閨房的梳妝鏡前,好心情地端詳着自己。

    她剛剛隨父親一起出席了一場重要的晚宴。她一貫厭煩這種場面,但今夜格外不同——她這次描的妝容格外精緻,十分令她滿意。她總是很樂意向外人展現自己的美麗。

    丁桃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鏡中的自己,心中卻忽然想起了另一雙眼睛——那是一個白衣少年,目光清澈,但又顯得幽深靜寂,讓她聯想到廣袤無邊的喚海。

    只有一面之緣,她甚至不太記得那少年的模樣,但卻記得他曾經專心注視着她——那種感覺很奇妙,讓她好像身在夢中——也就是從那時起,她心中原本對季牧的感覺忽然就淡了,不再有前些時日的迷戀,也不再時常想起。

    丁桃容對鏡一笑,還是有些不捨得洗去妝畫。她不禁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就該趁着天色還早些的時候、喚來府裏的畫師爲她作畫一幅的。可惜現在已太晚,不合禮數,一定會被父親嚴厲訓斥。

    這時,她忽然聽到樓下院子裏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緊接着是一陣不緊不慢的叩門聲。

    這麼晚了,到底是誰?丁桃容有些不安,揚聲問了一道,卻並沒有人回答。

    丁桃容心中緊了緊。她咬着嘴脣,立刻拉動了示警的鈴線,並飛快從桌臺下抽出一柄匕首。光線下刀刃反射出幽森色澤,是淬了劇毒的。

    她一時沒有動作,僵坐在原地等待着。

    果不其然,叩門聲又一次響起了。還是那般的慢條斯理,甚至有些溫柔,不像有惡意。

    丁桃容仔細想了一想。若是歹人,就算能攻入府中,也不可能毫無動靜;如果真的那般高明,那更不會貪圖她什麼,恐怕早已奔着藏寶閣那些地方去了;退一萬步講,就算是衝着她來的,左右也非要達成目的不可,她不開門也沒有用,還不如稍稍佔些主動,再見機行事。

    她心神定了定,鼓起勇氣站起身,悄然向樓下走去。

    她故意沒有提燈,只握着匕首站在樓梯上向門外張望。外面時有雷閃,透過窗紙,她卻看到門外分明空無一人。

    莫非是有人故意戲弄與她?丁桃容心中微怒,腳步加快了些,臨近門口時再次頓住。她出聲問:“是誰?”

    依舊沒有回答。

    丁桃容右手握緊,讓匕首手柄上的雕飾硌痛掌心。她往側挪了一尺,用腳尖小心翼翼地把門踢開。

    冷風和着雨氣灌入房中,她微微打了個寒顫。

    丁桃容一看向院中,頓時被驚得後退一步——

    門前不遠處赫然躺倒着一個男子!

    丁桃容沒有驚呼出聲的唯一原因是,那男子身形輪廓十分熟悉,多半是她相識之人。

    她左右張望無人,立刻返身取了一柄傘撐開,快步向男子走去。

    丁桃容終於看清了男子的面容,頓時臉色大變,失聲叫道:“秦大哥?!”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深夜倒在自己門前的人,居然會是秦悅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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