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道問鼎 >第二十四章 不再重要的姓名(二)
    俞長青最早冷靜下來。他微一擡臂暫且阻止了其他人暗中偷襲的打算,當先問道:“你要說什麼?”

    少年卻低笑了一聲;但那笑聲中既沒有諷刺也沒有憤怒,只像是一縷清淡的秋風倏然間拂過了。他說道:“我不想殺你們。”

    衛亮想起剛纔的場景,臉上掠過一絲暴戾,冷笑道:“恐怕你現在也沒有這個本事了!”

    少年沒有生氣,只道:“我情況是很不好,但要在這裏殺了你們,還是能夠做到的。”

    衛亮下意識想諷刺過去,但聽着少年那淡淡的聲音,不知爲何就說不出口了。陷入沉默的也不只是他。片刻後,俞長青再度開口:“所以?”

    少年道:“其實我與你們有相同的敵人,我是被承淵陷害的。”

    俞長青頓了頓,道:“閣下是在拿我們尋開心嗎?” 恐怕任誰聽到有人說他是被他自己陷害的,都難免會覺得怪異。

    少年神情略顯疲憊,搖頭道:“這句話也同樣是我要說的。各位門路頗廣,難道真的從未聽聞過我與承淵的傳聞嗎?我根本不是承淵。你們真的要拼着同歸於盡,最後卻向一個無關之人‘報仇’麼?”

    衆人對視一眼,神色各異。

    “既然如此,明人不說暗話。”俞長青正色道:“我們兄弟與承淵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可能僅憑閣下一面之辭就冒此大險。所以,閣下可有證據?”

    證據?如果有任何值得信服的證據,他又怎會被人追殺這麼久?

    少年微微苦笑。

    在俞長青等人的注視之下,他竟忽然放開了裴舟這個唯一的籌碼,後退數步再站定,靜靜道:“這就是證據。”

    空氣驀地一靜,俞長青等人轉瞬反應過來,立刻趕去裴舟身邊檢查,纔不得不承認少年居然真的沒有動任何手腳。

    “你……”裴舟神色複雜,顯然正在報仇與相信之間不斷掙扎。半晌他長長舒出一口氣,眼神逐漸放緩,低聲道:“你說的不錯,我們此前確實聽……”

    叱!

    毫無徵兆地,裴舟五人驟然暴起——連一個眼神交流也不必地,他們已再次向怔神中的少年悍然殺去!

    劍氣幾乎一瞬間就逼至了眉心!少年緊抿着脣,身形急速後掠,卻來不及用刀,只單手豎掌護在身前——

    周圍空間依稀有片刻的凝滯;裴舟等人感覺不到任何靈力波動,卻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攻勢正在被某種無形而詭祕的力量消弭!

    是了,這就是他的規則之力!

    果然神異非常,只不過連這種層次的底牌也已被人試探地差不多了——裴舟等人心中不無興奮地想到。

    最初承淵祭出規則之力時,這種玄深至極的力量使用方式確實唬住了相當一部分修行者。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人們開始意識到承淵的這種力量對有生命的活物根本起不到真正的威脅,而承淵似乎也只會用規則之力自保,而難以做出致命攻擊。

    更重要的是,每當承淵不得不耗費心神使用規則之力的時候,往往就說明他真的沒有其他退路了。

    想到這一點,裴舟等人望向少年的眼神愈發熾熱;至於不久之前被對方饒過性命的事實,則早已被他們拋到了腦後。

    少年手捂肋下勉強站着,刺目的鮮血順着指縫成串滴落,一滴滴淹沒於塵土之中。

    “婦人之仁。”

    一道冷然的聲音驀地打斷了空氣的寂靜,“你是不是承淵,對他們而言根本不重要。那只是隨便一個殺你的理由。”

    一襲紫袍的俊美青年自枯林間徐徐走出,頷首道:“武宗慕容玦。久仰大名了,承淵。”

    少年平靜地將目光移向慕容玦,顯然早有感應。他一嘆道:“我確實不是承淵……”

    “沒聽見我剛纔說的話麼?”慕容玦取出一張雪白潔淨的絲帕仔細擦拭劍身,冷笑道,“隨便你是誰。”

    少年眉峯微挑,脣角一抹玩味笑意轉瞬即逝。他重新露出柔和無害的苦笑,搖頭道:“我原以爲既然也要殺我,便不該會有那句提醒。”

    慕容玦把用過一遍的絲帕隨手丟棄,淡淡道:“所以你不必謝我。”

    少年意味不明地笑笑,一時沒有說話,目光卻往原先的裴舟五人轉去一瞥。

    對慕容玦的現身,裴舟等人面上雖不動聲色,心中卻暗暗警惕。在他們自認已勝券在握的前提下,突然出現的慕容玦無異是在明目張膽地搶奪他們的戰利品。俞長青上前一笑,語氣中不無試探,“慕容公子,這次還要感謝你仗義相助了?”

    然而他們沒想到的是,慕容玦非但毫無理會,就連眼神都吝於給去一個,全然視他們如無物。

    慕容玦僅是一心盯着承淵,說道:“我見你遇任何劍招,從來都信手即破,之前你更是以高明劍意三次令對手不戰而退,足見你在劍道上的境界其實高深之極。那麼你又究竟是爲什麼直到如此境地還始終不出一劍?莫非是認爲這等小人污沒了你的劍法?”

    聽見這話,裴舟等人的臉色都不禁難看起來。慕容玦卻當然不在乎,他只在乎承淵的回答。

    少年只是沉默以對。

    慕容玦手腕一轉倒握劍柄,忽然躬身朝承淵行了一個最高規格的劍禮,神情自若地問道:“或者,你

    以爲我可有資格?”

    絕大多數時候慕容玦都是一個性情隨性乖張甚至無禮的人,但只有論及劍道的時候,他是截然不同的。

    少年搖了搖頭。

    慕容玦仍維持着劍禮的姿勢,下巴擡起稍許,微眯的鳳眸中神光銳利。

    少年卻道:“我劍道已絕,故而不能出劍,與對手是誰無關。”

    聽他竟然自曝其短,裴舟五人震驚下皆閃過喜色;唯有慕容玦臉色一厲,冷喝道:“說謊!你還是看不起我。”

    少年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但他仍然道:“我沒有騙你的理由。你信與不信,事實便是如此。”

    慕容玦終於直起身子,勾起的脣角無端顯出幾分森戾。

    “你一定會出劍的,除非……”他蒼白修長的手指一根根滑過劍柄,冷笑道:“你能直到死都這麼裝模作樣!”

    語畢,慕容玦最後一絲耐性也已耗盡,再無猶豫,他手中長劍已揚袖而出!

    ——瓊屑瑤花飛碎影,飛花劍。

    一時間,周方天地盡是靡麗到了極致的飛花劍影,猶如醉生夢死一場幻境——然而這卻又是至狠至厲的殺人劍!

    有人曾說,慕容玦的劍意是最好認的——蛇蠍美人,那種浸透着豔情的毒辣狠絕,能夠令親眼目睹過的任何一人再不能忘。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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