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斯公爵張開嘴，最終還是無言地搖了搖頭。</p>
一百鎊……不，一百個第納爾是很大的一筆錢。這個時代講究幣值與含金量對等，金鎊與第納爾等值，不要說是四百鎊，就算帶着五十個第納爾外出，也是沉甸甸的一大袋錢。</p>
在重量的限制前提下，對錢袋的要求也隨之拔高。普通布料無法用於製作錢袋，必須以輕質化、耐磨、結實的面料纔行。尤其是獸皮錢袋，加上精緻的縫紉技術，一直是風靡南方大陸貴族圈倍受青睞的產品。</p>
天浩淡淡地說：“使用鈔票就簡單得多。區區四百個第納爾只是很輕的一卷，就算四萬個第納爾也沒多重。”</p>
阿巴斯公爵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反駁的理由：“可它畢竟是紙，容易損毀。”</p>
“所以使用起來必須小心。”天浩對此覺得理所當然，他臉上隨之洋溢着溫和、關愛的微笑：“無論金鎊還是第納爾，在使用過程中都會有一個很大的問題。”</p>
公爵下意識地問：“陛下，您指的是什麼？”</p>
“磨損！”天浩從衣袋裏拿出一枚撒克遜金鎊，在指尖靈活滾動着：“新鑄的金幣使用一段時間，你會發現它變輕了，沒有以前那麼重。”</p>
阿巴斯公爵沉默着點了點頭。這是公認的事實。</p>
“很多商業糾紛都源於此。”天浩關注着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因爲磨損，一百個金幣只能折算爲九十九個，甚至更少。可它們的數量本身沒有變化，數來數去還是一百個。這種事情太多了，呵呵……知道爲什麼我這幾天要呆在倫敦，而不是約克嗎？對撒克遜國庫的收繳清點出了些問題，就是因爲折損。有很多金幣和銀幣“不見”了。你知道，一枚一枚點算需要花費大量時間，而且很累。帝國財政部的官員用了更簡單的辦法，他們把成堆的金幣和銀幣上秤稱重，然後分組點算，結果金幣數量與重量不符。”</p>
這些話說到了阿巴斯公爵心裏，就算他再怎麼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p>
天浩暗暗地笑了：“使用紙幣就避免了這些麻煩。以你手上這張十個金幣的鈔票爲例，現在價值是這麼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還是這麼多。”</p>
“……不會折損……”阿巴斯公爵喃喃自語，他很快想到另一個問題：“陛下，我無意質疑您在這方面的賢明政令，可我想知道，您如何確保這種鈔票在價值？我指的是如何兌換成黃金？”</p>
“這就是接下來我想要與你談論，還有需要你傳遞給貴國陛下的問題。”天浩溫柔地說：“其實鈔票和金幣一樣，都會磨損。所以鈔票在使用一段時間後必須更換，這就需要一個權威性的機構，也就是鈔票的發行源頭……嗯，我把它叫做銀行。”</p>
“銀行？”阿巴斯公爵重複了一遍這個單詞，感覺很陌生，又有些熟悉。</p>
聽起來好像不錯！</p>
阿巴斯公爵皺起眉頭，陷入思考。他感覺這其中肯定還有什麼自己沒聽明白，沒能理解透徹的部分。</p>
站在他旁邊的一位伯爵躍躍欲試，他面對天浩躬身行禮：“陛下，我有一個問題。”</p>
天浩笑容可掬：“請說。”</p>
“如果我有一萬個第納爾，或者更多……嗯，十萬，假設十萬，您的銀行會接受這筆款子的存放嗎？”</p>
“當然可以。”天浩此刻聲音變得尤爲甜蜜：“當然手續費要多一些，按照比例的話，應該是每年兩個或者五個第納爾。”</p>
伯爵臉上浮起驚喜的表情：“如果……如果銀行遭遇搶劫，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匪徒盯上這筆錢，他們衝進銀行把所有的錢搶走，這該怎麼辦？”</p>
“銀行仍然會兌付屬於你的那些錢。”天浩鄭重其事地承諾：“只要有取款憑證，銀行就會一分不少的支付。記住，你付了保管費，存在銀行裏的錢就絕對安全。哪怕有強盜衝進銀行把錢搶走，銀行也會完成當初承諾過的義務。”</p>
王座臺階下響起一片驚歎聲。</p>
這在上主之國的貴族們看來簡直不可想象。同時也意味着財產有了安全保障。</p>
阿巴斯公爵心中同樣泛起了波瀾。只是他的想法比其他人更多，也更復雜。</p>
“陛下，能給我點時間考慮嗎？”使節團還將在約克城逗留幾天，之前因爲安全和其它問題，所有使節團成員都按照廖秋的命令居住在行宮範圍，不得外出。現在天浩回來，阿巴斯公爵覺得這是一個瞭解約克城本地各方面狀況的機會，於是提出請求：“另外，還請陛下允許我們在城裏走走。”</p>
天浩笑了：“當然，你們是自由的。”</p>
……</p>
約克城居民早在城市被攻佔的時候就開始使用紙幣。</p>
很多人都有着與阿巴斯公爵同樣的想法。他們認爲龍幣就是一張紙，用來擦屁股都嫌硬。</p>
他們拒絕按照巨人佔領軍的命令，將手中的金銀貨幣兌換爲紙幣，併爲此付出了慘重代價————所有拒絕者都被殺死，多達上千顆人頭懸掛在城牆頂部，旁邊還用醒目的白色塗料刷出一行行標語，附帶着具有指向性的箭頭：蠢貨、白癡、吝嗇鬼、帝國的敵人……</p>
接受新生事物有一個過程。隨着帝國皇家銀行約克支行的開張，對此抱有質疑和反對聲音的人越來越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