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在這個文明早已毀滅的特殊時代,南方白人是通過何種方法獲得這項遙遠的技術並加以利用要知道這可不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更不屬於正常範疇的自然知識。
天浩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回憶畫面:有那臺表面佈滿苔蘚和鐵鏽的陸戰機甲,有在北方山區依靠太陽能勉強維持的“老嬤嬤”,還有在更加遙遠偏僻地區活動,每年需要各部落提供大批糧食的“暴民”。
這個世界存在着很多祕密。北方大陸尚且如此,沒道理在大陸南方就什麼也找不到。文明時代雖已毀滅,卻留下了太多的痕跡。只要得到一座損毀狀態不是很嚴重的基地,那麼現在鎖龍關守軍遭遇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看着窗外正朝着地平線緩緩下沉的太陽,天浩被金黃色籠罩的面孔浮起一層堅毅。
“來人”他的聲音清朗又洪亮。
身穿侍衛制服的長子囚牛推開房門,快步走到天浩面前,單膝跪下。雖然身份特殊,天浩卻沒有因此就對自己的兒子給予額外照顧。年齡小不是問題,從基層幹起,從小事做起,先跟在身邊當幾年侍衛,一邊教育,一邊學習。
“通知平俊,立刻派人與虎王和獅王取得聯繫,現在就派人和談,儘快結束這場戰爭。”天浩平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變化。
“謹遵您的命令。”囚牛站起來,對着天浩行了一禮。
房門敞開着,看着迅速消失在外面走廊上的長子背影,天浩露出一抹溫和的微笑。
他是我的兒子。
虎王和獅王應該不會拒絕停戰的要求。北方蠻族歷來重視祖訓,尤其是鎖龍關目前面臨危險。誰能想到南方白人這次沒有按照常理出牌,時隔幾年再次捲土重來,而且還派出瞭如此強大的生物兵器。
無論虎族還是獅族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拋開冷兵器對熱兵器的劣勢不談,就算虎勇先和師正浩在指揮方面有着令人驚歎的超卓能力,也無法抵擋科技降維打擊帶來的碾壓效果。這種巨大的差異甚至超過重機槍對手持棍棒野蠻人的殺傷力,遠遠超出這個時代,超越了文明本身。
必須立刻集結軍隊,儘快趕往南方。
希望虎勇先和師正浩能多撐一段時間,等到龍族援軍抵達。
就算我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至少我對生物兵器比他們熟悉得多。
前所未有的責任感就這樣降臨。
天浩忽然產生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
“難道我真是被時代所選擇,爲了拯救部落纔來到這個世界的嗎”
獅族領地,首都,咆哮城。
師銳盯着十多分鐘前送抵的獸皮文書,翻來覆去地看着。直到把上面每一個字都在腦海裏留下記憶,這才帶着沉悶陰鬱的神情,遞給坐在對面的國師巫況。
後者一目十行看完密信內容,雙眼陡然睜大,眼皮不斷地抽搐。
“那些白皮矮人又來了他們還帶來了兩頭可怕的怪物”巫況不斷倒吸着冷氣,腦子裏全是不可思議的複雜畫面:“只有兩個人,就殺光了超過超過五千人的軍隊這這簡直難以置信。”
師銳臉色鐵青,他用力嚥了一下喉嚨,聽見身體裏傳來“咕嘟”的響動,隨即陰森森地說:“虎勇先不會撒謊至少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資格擔任鎖龍關的主將。他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所以你沒必要懷疑這封信的內容是否真實。”
他實在是笑不起來。
“那我們該怎麼辦全力支援鎖龍關”巫況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
身爲國師,他很清楚這種時候根本沒什麼可商量的,應該立刻派出最精銳的部隊增援鎖龍關。然而今時不比往日,只能由獅王說了算。
師銳盯着腳下的地面,那塊磚頭上每一條紋理都被看得清清楚楚。就像上古時代巫師燒灼龜甲綻現的裂縫,通過辨識其中的結構,能撥開蒙在眼前的迷霧,看到神靈預示的真相。
獅族已經岌岌可危。
戰爭是暴力解決分裂問題的最佳手段。師銳本打算趁着上一次白人戰敗的機會,集結力量對其它族羣發動全面進攻。這大概需要五至十年的時間,通過邊境小規模戰鬥與長期滲透,達到擴張領土面積與增加部族人口兩大目標。只要操作手法得當,輔以糧食這個關鍵性因素,獅族完全有把握打敗鷹族,進一步遏制虎族和牛族,一躍成爲北方最強大的部落。
隨着龍族的全面崛起,一切都落空了。
“龍天浩”
師銳惡狠狠的發出低吼,幾乎要把這三個字在牙齒中間硬生生嚼碎,撕裂。
“我爲什麼要出兵”
“憑什麼”
“龍族現在是我們最大的敵人”
“是他們先發動了戰爭,龍族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龍天浩併吞了豕族和鹿族,局勢根本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獅神和祖先在天上看着我們,獅族是最強大的部落啊”
身爲男人不應該哭泣,然而師銳早已忘了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一直認爲自己很堅強。從父親手中接過族長權杖的時候,師銳就發誓要帶領族人走向幸福。他爲此付出了無數艱辛和努力,放棄了太多的享受。很少有部族之王像他這樣殫精竭慮,師銳覺得自己在身爲王者的諸多方面已經做得足夠優秀。然而人比人氣死人,誰能想到區區一個毛頭小子,一個毫不起眼的後來者,竟然後來居上,遠遠衝在了全面,成爲自己難以超越的領跑者。
巫況呆坐在椅子上,一個字也不敢說。
多少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師銳痛哭流涕,捶胸頓足。
嗚咽在空曠幽深的大殿裏迴盪。偶爾有衛兵從大門方向探出身子,朝着這邊看過來。巫況挪了挪椅子,儘可能讓自己的身體將師銳擋住。王者是不能哭泣的,尤其是在下人面前。
良久,師銳漸漸止住哭聲。他使勁兒抽了抽鼻子,蒼老的容顏被淚水浸溼,仰起頭,望着從正前方大門越過巫況頭頂射進來的那抹陽光,老邁的獅王再次感受到寒冬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