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宿主 >第四百六五節 軍港
    賽斯特是一個面積龐大的島嶼。雖然上至國王,下至地方總督都清楚軍、民兩用港口管理起來有多麼複雜,可是出於各方面的考慮,仍然默許其存在。

    伯文中尉是軍港倉管區副主任。

    他今年二十八歲,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顯得過於年輕。用常年在海上討生活水手的話來說:他長得不夠兇狠,對老兵油子和欠揍的海上懶鬼沒有威懾力。雖是貴族出身,臉蛋卻過於英俊,舉手擡足符合上流社會的禮節,說話也彬彬有禮。像他這樣的小夥子應該出入於貴婦沙龍,或者是某個貴族遺孀的家裏,而不是呆在碼頭或船上。

    水手們的概念不能算是有錯,實際上如果沒有貴族背景,伯文幾乎不可能在這個年齡擁有中尉軍銜,更不可能在無數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坐上“倉管區副主任”這個油水很足的肥缺。

    冬季的賽斯特港並不令人喜歡。雖然地處南方,這裏的海水同樣冰冷。奉命值守在船上的水手會爲了得到下船登陸的機會絞盡腦汁討好上級主管。那意味着不用呆在陰冷潮溼的船艙裏與寒冷作伴,有溫暖乾爽的旅館房間,還能去酒吧裏找個漂亮性感又火辣的女人共度良宵。

    伯文的辦公室很大。在夏天,這裏顯得尤爲舒適。可是在冬天……他從辦公桌前站起來,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大衣,走到屋角,用火鉗夾起幾塊煤放進壁爐。看着那些在火焰包裹下徐徐開始燃燒的黑色石頭,他年輕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

    辦公室裏的煙囪,只有與壁爐連接的通風管道。南方各國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對“煤氣”的危害有了深刻理解,知道煤塊在燃燒的時候會釋放出有毒氣體。所以無論天氣再冷,只要在房間裏燒煤取暖,就必須打開窗戶釋放毒氣。

    如果不是還有工作要完成,一大堆各種文件要批閱,伯文真的很想回到自己的臥室,蓋上厚厚的鴨絨被好好睡一覺。

    隔着房門,他隱約聽到遠處傳來嬉笑的聲音。

    今天是週末,水手和士兵們放鬆的日子。

    按照不同的使用功能,倉管區分爲兩塊————人員休息與住宅,以及儲備物資的倉庫。

    整個倉管區都屬於軍事管理區域,外面有衛兵值守,沒有得到允許,任何平民都不準進入。

    總有例外的時候。

    賽斯特島上的居民也要生活,還有很多看中這裏特殊位置的商人也開設了旅館、酒吧、賭場、餐館,經營各種生意,其中最受水手和士兵歡迎的就是酒吧。

    說穿了,主要是酒和女人。

    據說賽斯特軍港最初的管理非常嚴格,禁止酒吧女郎進入軍管區。然而來自經營者與需求方的強烈要求佔據上風。面對將軍的嚴令,水手和士兵們紛紛表示不滿,島上的酒吧經營者也多次組織罷市,甚至威脅要關閉所有經營項目,永遠撤出這個島。

    文明時代的軍規在這裏並不適用。“第一艦隊”這個名字雖然響亮,可國王和海軍總署把大部分軍費都花在艦船製造與武器配置方面,真正落到水手和士兵身上的軍餉並不多。尤其是水手,他們在船上的生活堪比貧民窟裏最撂倒的人。各種髒活累活都得負責,日常食物大多是餅乾、發黴的麪包和鹹牛肉。出海時間短的話飲料倒也足夠,如果在海上的時間超過兩個星期,裝在木桶裏的飲水就會長出綠黴,食物也會變質。這樣一來,就不得不在水裏摻上一定數量的酒才能下嚥,保管不力的鹹肉也會長出蛆蟲,但爲了解決飢餓,只能在黑暗的環境裏進食,以避免看到過於噁心的蟲子導致失去了胃口。

    這些問題通常不會涉及到軍官。按照王國軍規,他們可以享用上好的葡萄酒,食物品質雖不如陸軍,卻遠遠超過普通水手。

    返回港口,水手們最想要的就是女人,以及宿醉。

    按照軍例:水手和士兵離開管區需要請假,得到軍官允許後才能放行,而且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外出,必須按照順序一個一個來。

    在海上漂泊了很久的人迫切需要生理到心理上的釋放,入港後繼續對他們進行約束只會適得其反。如果所有人一視同仁也就罷了,但這樣的約束只針對最下級水手和士兵,軍官卻沒有這方面的限制。

    八十多年前,賽斯特港發生過規模浩大的叛亂。當時整個艦隊百分之九十的水手都參與進來,他們殺死了艦長和軍官,燒燬了多達三十三艘各型戰艦。儘管王國陸軍火速做出反應,派出優勢兵力將其鎮壓,王國海軍卻損失慘重,在接下來的五年時間裏一蹶不振。

    高層管理者被迫針對實際情況對各種限制條例做出修改。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水兵輪休”制度從形式上被廢除,僅以文本模式存在。

    在賽斯特島,“酒吧女郎”是一個意義豐富的詞。它意味着只要是稍有關係的酒吧經營者都能帶着手下的女人進入軍管區,向水手和士兵們提供服務。

    很多貴族和將軍對此抱以反對,卻無法改變既成事實。畢竟這在很大程度上也的確便於管理————“酒吧女郎”在軍管區內部活動,通過哨卡的時候必須接受檢查,不得攜帶武器,同時還要接受相關的衛生檢查,以杜絕、避免疾病的大規模傳染。

    “梅(和諧)毒”是個可怕的詞。儘管軍醫們對“酒吧女郎”的檢查手段極其生硬,甚至可以說是不通人情,但必須承認,他們的工作的確有效,也在長達數十年的時間裏查出很多帶病工作,滿腦子只想着賺錢的“酒吧女郎”。

    伯文中尉聽到的嬉鬧聲就是這些女人傳出,其中夾雜着水手和士兵們的亢奮歡呼。酒精刺激着他們分泌出更多的腎上腺素,他們也心甘情願爲了一夜的歡愉掏空口袋裏最後一個便士。

    坐在椅子上,伯文感覺越來越冷,凍僵的手幾乎連筆都握不住。

    他有些憤憤不平————我可是真正的軍官!憑什麼那幫骯髒下流的水手可以呆在宿舍裏花天酒地,我卻只能坐在這裏吹冷風?難道這就是軍官和倉庫副主管應有的待遇?

    在深夜工作的經歷對他來說很陌生。如果不是另外兩位副主管及下面的多位管事臨時有事外出,這些工作也不會壓在伯文中尉身上。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滿腹怨氣的伯文從辦公桌前站起,走過去拉開房門,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是一個長相猥瑣,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

    他叫尤高,是賽斯特島上一家規模很大的酒吧老闆。平時週末的時候伯文去過他店裏幾次,算是打過交道,彼此卻不算很熟悉。

    “親愛的伯文,我猜着你肯定在這兒。”留着八字鬍的尤高手裏拿着一瓶酒,深黑色的長頸瓶,貼在外面的標籤是漂亮的葡萄葉形狀。伯文對這種酒很熟悉,雖然因爲價格昂貴他自己只嘗過一次,卻在將軍辦公室和高級貴族舉辦的舞會上見過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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