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殺殉 >第三十九章 承載時間結果的地方
    吳鉤深夜裏將楊一等人送走,然後又回到了城牆上,他想在漠北城中再看一次日出。

    可天公並不作美,今天沒有太陽,烏雲遮天。

    吳鉤揮袖下城樓,回到將軍府換了身鎧甲,將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走到大堂將軍府大堂之上。

    林子無、劉照、李清欄、還有身穿錦袍、身子瘦小、留着長鬚的李大學士已經在大堂上了。

    吳鉤對林子無行跪拜大禮,從今天他走出漠北城,就很難回到漠北城,漠北城終歸只是一隅而已。

    臨行前,林子無沒有再對吳鉤囑咐,劉照拍了拍吳鉤的肩膀。

    “師父,劉將軍,我走了。”

    此次告別,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

    林子無、劉照和吳鉤,都不是擅長離別之人;林子無家中一別就在漠北呆了盡二十年,劉照和家人一別,便是陰陽相隔,吳鉤離家,已家破人亡。

    他們三人都念不出分別的詩句,感嘆不出離別之苦。

    “叔叔,我們走了。”

    李清欄不願在這久待,她知道這三個男人不會說些感人淚下的話,於此先走吧。

    吳鉤拿過一旁擺放的逐日弓和箭筒,一手按在漠北刀上,跟着李清欄和李大學士走出了將軍府。

    車輪滾滾,留下的是兩行車轍,無數蹄印,原本還熱鬧些、有熱鬧可看的漠北,安靜了下來。

    吳鉤坐在馬上,自始至終沒有回頭一眼,楊一他們自昨晚之後也沒有再送。

    朔寒黃沙,人去鐵衣涼,汗馬嘶嘶、鼓聲隆隆,黑髮少年歸白鬚,故中無人識。

    出了漠北城,這是吳鉤念出來的一句話。

    李清欄也在騎馬,她不喜歡坐車,她喜歡看着這片蒼茫、粗魯、像漢子一樣的戈壁荒漠。

    李大學士安坐在馬車中,他在寫詩,他在寫他看見的漠北。

    李清欄和吳鉤說李大學士在寫詩,吳鉤問寫什麼詩?

    “寫軍行詩。”

    “他這是爲賦新詞強說愁,愁上一片虛僞聰明。”

    這是對李大學士的點評。

    吳鉤本來就是一個處處充滿矛盾的人,就像是他體內有兩個東西,一個是天下無所不破的矛,一個是天下什麼也不能破開的盾。

    李大學士拿着自己寫好的詩給李清欄看,李清欄大聲念出來,李大學士問吳鉤,吳鉤稱讚寫得好、寫的妙。

    “哈哈,這是老夫這幾日在漠北生活的寫照,希望莫要與漠北軍卒的生活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啊。”

    “不會,不會。”

    吳鉤臉上的笑容很虛僞,但又僞裝的很好,讓李大學士認爲吳鉤是真心實意的在笑。

    李大學士高興的拿着自己的大作回到馬車中,這是他的得意之作,回到長安要拿給他的同道好友細品的。

    一行人共一百二十人,日日夜夜的往長安城趕,這一百二十人都是漠北的軍卒,到了長安他們去兵部報了道就此解散了,結束了他們在漠北戍邊的生活。

    快過年了,這一百二十人都想早早到兵部報道,然後回家過年。

    所以作爲將軍的吳鉤,帶着他們走的很快。

    “他們都想回家過年,你呢?也快過年了,你去哪裏過年?”李清欄和吳鉤並馬而行,在這裏能夠和她說說話的只有吳鉤,其他人身份未夠,車裏面的大學士一說話整天就是詩詞歌賦,讓人聽的耳朵累。

    “不知道,我沒有去過長安。”

    “不想家?”

    “嗯。”

    “那你只能待在長安了。”

    “應該是。”

    李清欄和吳鉤兩人說話,不鹹不淡,說些無關痛癢的事情,除此外無話可說。

    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麼能有話可說?

    從漠北迴長安要走兩個月,時間花費很長,這次回去不同於李大學士和劉尚書來漠北的時候,他們可是人馬疾馳,一日行五百里,到驛站就換馬,保證自己馬力不疲。

    現在嘛,一路緩行,李大學士不想再體驗顛簸的馬背,李清欄也不願意回長安太早。

    離長安越近,吳鉤心中越有點膽怯,這種膽怯被李清欄看出來,她說道:“叔叔的鎮國公府在長安西市,我回長安也得先去拜訪,你得去拜訪你的師母和你的師姐師妹。”

    “自然要去,去軍部辦了文牒,我就去拜訪師母。”

    “那是自然。叔叔應該早就和府裏說過你的事情,到時候你住在府裏就少出去,多準備準備考書院,書院明年的春考會讓天底下有才學之人都蜂擁而至,能不能考上就看你自己的了。”

    吳鉤又聽到書院兩個字,心中疑惑,林子無和李清欄先前都只是說書院四個神奇的地方,可是如何神奇兩人並未說過,當下李清欄又說起書院就問起了書院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書院是個神奇的地方。”

    又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說法。

    “書院到底如何神奇?他有多少先生,有多大,有多少年曆史,他裏面有什麼功法,有什麼厲害的地方。”

    吳鉤對着李清欄繼續說道:“你們都在說書院是個神奇的地方,你就具體一點吧。”

    李清欄搖頭嘆笑,她沒有想到吳鉤居然真的對書院什麼概念都沒有。

    按理說,每個大唐人都應該知道書院。

    可這個按理,因在衣食無憂的人身上,像井田村需要用命換溫飽的地方沒有人會想除了衣食之外的東西。

    “書院存在了很久,據說久到先賢時代,據現在得從兩千多年前了吧。創建書院的人我們稱作夫子,真實姓名沒有人知道,只知道夫子這個人。”

    “夫子的親傳弟子稱作先生,書院到現在過七十二位先生,不過不少先生隨着時間而隕落土塵,現在還有八位先生,這八位先生是不教學生的。因爲他們待得地方叫做研院。”

    “普通人考試就只能考書院的外院,因爲那裏每三年都會招一次生。研院不同,沒有人知道夫子什麼時候會招生。書院”

    吳鉤攔住了繼續往下說的李清欄,他說道:

    “你剛纔說書院據現在起碼兩千年,夫子的親傳弟子都死了大部分,那夫子還活着?或者說是每一任主事研院的先生就是夫子?”

    李清欄問道:“你真是我大唐人?”

    吳鉤道:“不好意思,鄉野粗人,目不識人。”

    “夫子就是夫子,沒有其他人可以叫夫子。”

    “那你意思是說,夫子還活着?”

    李清欄沒有再和吳鉤說夫子這個問題,她重重的嗯了一聲。

    “那不是兩千多歲了!”

    “夫子必然是天下最高的高手,他的親傳弟子也不會差,那書院最出名的功法是什麼?”

    李清欄說了一句:“丟人。”

    吳鉤道:“既然是活了兩千多年的高手,他的修爲功法肯定是最厲害的。”

    “不知道。書院是一個有教無類的地方,你想修行那你就修行,你不想修行,那你就不修行。夫子的親傳弟子裏面也有不修行的人,也有修行的人。至於什麼功法,你自己去想、去猜。”

    “擠破頭都想考進去的研院不是功法、修行就能概括的地方。”

    李清欄有些不大耐煩了,說完這句話,就不想再說。

    “書院的神奇之處,在於傳業、解惑、授道,它是一個承載着數千年來所有人的學識、文明、經驗的地方,它是一個承載着時間結果的地方。”

    安坐在馬車裏面的李大學士掀開門簾,更爲清晰的說出書院這個特殊的存在的概念。

    吳鉤恍然。

    大學士又坐回了他的車內。

    李清欄道:“現在知道了嘛?”

    “知道了。”

    吳鉤頷首,他現在對於書院有一點點印象,它確實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這樣一個地方確實值得所有人爲他擠破頭。”

    “但我還要一個問題。”

    李清欄等吳鉤說出他的問題。

    “書院既然是這種地方,那它也是最厲害的宗門了,這個宗門最厲害的功法是什麼?”

    李清欄撥馬向前,走到了最前面。到現在吳鉤依舊不知道書院最厲害的地方在哪?或許是吳鉤他在裝傻。

    前者說明吳鉤愚蠢,後者說明吳鉤在逗她。

    無論是哪一個,李清欄對他都不想太搭理。

    李大學士也沒出來替吳鉤解決這個疑難,只是馬車裏面傳出一聲低微的:“朽木不可雕。”

    吳鉤葉撥馬向前,想要繼續問李清欄幾句話。

    可是李清欄沒有接他的話,於此吳鉤不再多問,書院對他而言最大的吸引力也就是修行功法,現在他是一名將軍,這次聽宣之後加官進爵是避免不了的,用不着爲生活愁苦。

    當下最愁苦的是他得趕快學會功法,要不然諸成和尚再找到他,他可沒有任何信心能夠逃過去。

    上次自己大傷之後,境界隱隱有所提升,可以說半隻腳在前,只差再後腳就邁入了新的境界。

    他之前是洞玄下境,在上一步就是洞玄中境,雖然他的境界很低,可也算面前踏入了真正的修士這條道路上,至於怎麼走他不知道,興許變強就是他的路了。

    變強又要怎麼變強,他心裏面有沒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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