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殺殉 >第七十八章 杏花樓 素十二
    林國公府宴席熱鬧,杏花樓更是通宵達旦的歡飲。杏花樓有四棟樓,粉黛的四棟樓圍住四個方向,中間有一個露天大堂,裏面男男女女飲酒唱歌,跳舞作詩,笑語嫣嫣。素十二坐在東樓,東樓後有一塊地,被杏花樓挖掘成了一個小湖,湖上有一臺,臺上有一女子手腕、脖領、腰腹、腳踝處繫有鈴鐺翩翩起舞。小湖四周有賓客安坐,賓客有女伴相陪,見到女子舞到好處,紛紛掏出影子擲道身前的青銅鑄花中。素十二回頭看了半響,那女子的舞蹈,吱的喝了口酒。素十二面前擺着一盤炭火,炭火上有一個平板鐵爐,鐵爐上面的魚、肉正發出滋滋作響的聲音。“這味道不錯啊,不知道他們從那裏找來的調料。”素十二用筷子攪了一下鐵爐上的喫食。“香。想不到這豬的味道不錯啊。我們大唐大多喜歡喫羊肉,想不到這豬肉的味道也不差。”素十二喫東西的速度很快,不一會鐵爐上面的肉就少了一半。“陳大家!”素十二喊了好幾聲,門被推開,一個風韻猶存、半老徐娘走了進來,她怪嗔道:“喊什麼喊,這晚上客人多了。肉又喫完了?”素十二笑道:“陳大家,您快坐着吧,現在杏花樓有寄漁給您打理着,您那還用這麼忙啊。”陳大家一身香氣的走了過來,坐在了素十二一邊的蒲團上,笑說道:“怕是你心口不一,想看看我是不是讓你的寄漁給累着了。”“倌歡啊,去給七十二先生再端來一爐子肉來。”“來來,大家,您來喝杯酒。”素十二給陳大家倒上美酒。陳大家雲袖低挽,左手半遮面飲了一杯酒,她笑道:“你這七十二先生來我這杏花樓,就不怕你老師罰你啊?”素十二哈哈笑道:“您可別這樣說,夫子可是最喜歡喝您釀的杏花酒了,如果這次我回去不給他帶幾罈子杏花酒,他纔會罰我嘞。”“想得倒美,幾罈子杏花酒,沒有。一罈子酒就夠了。”陳大家又飲了一杯酒,笑道:“以前你老師巴望着我把這杏花酒的祕訣告訴他,硬生生的在我杏花樓坐了三個月不動。我偏偏不給,你老師耍賴皮,氣得在地上打滾,我說一次只給一罈酒,他才肯走。他的酒又喝完了?”素十二笑眯眯的聽陳大家說以前的事,特別是他老師再陳大家這裏折戟沉沙的事。陳大家和他家老師有一段不得不提,他們又不敢提的事。“七十二啊,你這次來長安幹什麼啊?這段時間書院馬上考覈了,按理說,你不應該在六十四面前聽訓啊?”陳大家拿起一雙筷子,夾了一塊魚肉,這魚肉鮮美,是從遼東運來的,刺少,叫做鮰魚,素十二的老師給陳大家說多喫魚肉,皮膚會如魚一樣鮮嫩,陳大家就一改不喫魚的習慣。研院弟子就有人稱讚這魚爲:粉紅石首仍無骨,雪白河豚不藥人,寄語天公與河伯,何妨乞與水精鱗。這石首,就是鮰魚的別名。“這次夫子讓我來收一個弟子,我這纔有空來您這啊。”“收弟子?你們老師不是要在二月十五才收嘛?”“說是多收一個。”書院在陳大家這裏沒有多少祕密,只要陳大家問起了,書院裏的人都得老實回答,他們老師也知道,但從來沒有多嘴。能讓着活了不知多少歲月,起碼上千年的夫子不敢多嘴的也就只有這位陳大家了。別看素十二在這和陳大家說話說的輕快,這是素十二性子活潑,若是其他先生在這,他們可不敢高呼陳大家,也不敢讓陳大家坐在旁位。俗話的好啊,小的受寵愛,着素十二之所以敢這樣,那也是因爲他仗着自己小,受陳大家的寵愛。不過陳大家也不喜歡多問書院的事。等下一個鐵爐上來了,素十二將鐵路上的肉都扒拉到新的爐子上,他就再也沒有動魚一筷子。因爲陳大家喜歡喫魚。“陳大家,這幾天杏花樓沒事吧?我看有好多人來了長安,有的人不安分,我怕咱們杏花樓受到牽連。”“大唐可不是那種讓自己安分百姓受罪的啊。”陳大家笑了笑,又吃了幾筷子魚,說道:“這廚房裏今天做的魚有點差啊。”“見笑了,這條魚是我做的,原本是想讓陳大家和七十二先生見識見識我的手藝。”在素十二和陳大家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一身藍色衣袍,木簪束髮,身後揹着一柄長劍。那人對着素十二和陳大家行禮。陳大家盈盈笑道:“看來七十二說得對,卻是有很大不安分的人來了。”那人對着陳大家略帶歉意說道:“陳大家見笑了,不請自來,冒昧。”“你們說話吧。”陳大家起身,向外走去,素十二行禮。陳大家的丫鬟給素十二關上門。陳大家徑直走到了廚房,她對着一干大廚說道:“你們明天不用來了。”杏花樓給客人的飯菜,從來都是廚房的人自己做,今天算是破例了。掌管廚房的管事聽到此事,惡狠狠的將大廚們一頓痛罵,然後在廚房旁邊的柴火房裏跪着。房裏,冒昧而來的那個人笑着道:“七十二先生,我冒昧而來,你不介意吧?”素十二眉頭一挑,說道:“介意。”那人點頭道:“是我,我也介意。”“看着這是你做的肉食,那便算了,坐吧。”素十二指了指一側對那人說道:“你陳撫之大老遠來長安給我做一頓喫的,很無聊。被稱作陳撫之的人笑道:“不無聊,給書院的先生做飯喫,充滿樂趣,書院說事事躬親,我正在好好學習。”素十二又吃了一筷子豬肉,喝了口酒。“這豬肉喫得?”素十二說道:“豬肉爲何喫不得?我大唐喫豬肉少,喫得少又不是說喫不得。”“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彘,士食魚炙,庶人食菜。這可是儒士們說的。”“哦,男子漢大丈夫,爲何不是大夫?”“大丈夫,可不是大夫。”陳撫之笑盈盈,素十二面如古井。“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大丈夫豈不就是大夫了?”素十二放下筷子對陳撫之笑道:“你這麼傾心我書院?我看我哪位師兄要收弟子,到時候知會你一聲?”“七十二先生說笑了。我乃道門弟子。”陳撫之還是笑盈盈。“你今天來不會只是爲了給我做一頓喫的吧。”“我不給你做頓喫的,剛纔我出現的時候,要麼你走了,要麼你把我打飛了,是不是這個理?”素十二深以爲是的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是個這個理。”“那我這頓飯已經做得值了,所以書院說事事躬親。”陳撫之的笑,很完美。素十二很少笑,他說道:“事事躬親非事事躬親。”“我想請問七十二先生,夫子是否要收吳鉤爲徒。”素十二喝了口酒,看着陳撫之,說道:“嗯哼?這是個什麼意思?”“我家祖師說夫子會收吳鉤爲徒,所以我來證實證實。”“對了,你們道門的莫道涼呢?”素十二問起這個名字,讓陳撫之面色一冷。莫道涼這個名字很少還有人記起,更別說在道門的人面前問起這個名字。“傳說他一劍九萬里,風采神韻讓我佩服啊。你們榜上那個都是第一的蔣起戈,我也很想見,可惜他們不是你們道門的人。”素十二又笑了笑,大聲說道:“我聽說這兩個人是你們道門的禁忌,還聽說這兩個人是數千年傳承的道門中最膽大包天的人。不對,蔣起戈不是你們道門的人,莫道涼也不算是了。”“七十二先生說話很讓人討厭。”素十二哈哈大笑說道:“你才知道我說話讓人討厭?你不覺得你來這裏也很讓我討厭嘛?在我面前擺弄着你自以爲是的小聰明。”陳撫之聽到這番話,面色如舊,這對於他的侮辱對他倒無礙,還抵不上素十二提起的那兩個人的名字。陳撫之來這裏想要知道的是,夫子是否要收吳鉤爲弟子,素十二沒有接話,而是直接讓陳撫之不痛快。書院的事,誰人可以指手畫腳?“你可以走了。”素十二用筷子指着門外,這樣的做法是很無禮的,陳撫之卻笑道:“七十二先生就不願意和我再多聊聊?年輕才俊互相溝通,方纔有利啊。”可是素十二並沒有改變,他依舊指着門外。陳撫之笑着搖搖頭,起身走出了屋子,走出下樓,在樓梯那,陳撫之看見那跳舞的女子,有些失神,耳邊響起叮鈴叮鈴的聲音,讓他停住了腳步。他認真的看着那個女子,再看着那些賓客不斷的再往青銅鑄花當中擲金銀財寶。“人世間如此奢靡。”陳撫之嘆了口氣,他走出了杏花樓,走在了黑黢黢的長安街道之中,離開杏花樓,喧鬧就越來越輕,他的耳朵卻又能聽見隱祕的聲音,喘息、呻吟、悄悄話、晃動、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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