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和顧家人一道,把骨灰盒子,送回了海城,放入到了顧家墳地中。簡甜全程默默地在旁邊陪伴着。
顧爸爸一個大男人,眼眶都不由有些溼潤。
顧家人的骨灰,都放在這裏。
他有自己的位置,顧景行也有他的位置。
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顧景行的骨灰會比他的更早擺放在這裏。
這事情不能想,一想他就有些忍不住。
可他又必須要忍。
他若是都崩潰了,其他人該怎麼辦?
以前因爲有顧景行撐着,顧爸爸只管自己喫喝玩樂就可以了。
可現在,顧景行不在了啊。
不管怎麼樣,他也得支撐起這個家來。
天上下着綿綿的小雨。
安夏站在這雨幕中,神情有着異樣的平靜。
大概是之前哭的太痛,哭的太狠,安夏感覺她的眼淚,都已經流盡了。
旁邊顧奶奶有些站立不穩的樣子,安夏就走過去,將她穩穩扶住。
顧奶奶看了一眼安夏,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孩子,別太憋着自己。”
安夏只是搖了搖頭。
憋着?
她有什麼好憋着呢。
事實如此,她也已經接受事實了。
就如顧奶奶說的,這大概就是命。
安夏的平靜,近乎於冷漠。
她井井有條地安排好顧景行的後事,然後又耐心撫慰了顧媽媽和顧奶奶。
等兩人情緒平靜了一些,她才低聲說道:“媽媽,奶奶,我困了,我想去休息。”
“快去吧。”顧奶奶趕忙說道。
簡甜站了起來:“小夏,我陪你。”
安夏搖了搖頭:“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呆會。”
簡甜還要再說些什麼,安夏轉身,給了她一個擁抱,柔聲說道:“小甜,謝謝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的。”
簡甜回抱住她,柔聲說道:“好,不要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
安夏點了點頭,轉身上了樓。
顧奶奶看着她的背影,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卻一時沒想起來。
倒是顧媽媽看着,忍不住說道:“媽,你看小夏這,是不是太冷靜了一點?她就一點都不難過?”
顧奶奶瞪了她一眼:“她也跟着你一樣沒用就知道哭的話,景行的後事現在都沒人料理。”
顧媽媽頓時被懟的說不出話來了。
良久,她纔有些委屈地說道:“媽,我不是說小夏不好。我只是覺得,她有點反常。”
顧媽媽這話,倒是說的點子上了。
顧奶奶點了點頭,忍不住說道:“是有點。”
一般人的情緒轉變,總要有個時間,安夏從痛徹心扉,到冷靜異常,卻只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
正常人,真能將情緒控制到這種地步嗎?
但要說安夏不難過,這也完全是睜着眼說瞎話。
小夏,她到底是怎麼了?
簡甜看着這空蕩蕩的樓梯口,總覺得有些不安,她猛然站了起來。
“怎麼了?”顧媽媽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問道。
“我上去看看小夏。”簡甜說着,就上了樓。
安夏的房間,已經被反鎖着。
簡甜只能敲門。
她敲了好幾次門,都沒有反應。
正當簡甜有些心慌起來的時候。
安夏有些迷迷糊糊的聲音響了起來:“小甜?怎麼了,我都快要睡着了。”
這聲音,完全是人被吵醒時候的樣子。
簡甜頓時鬆了一口氣:“沒事,你睡吧。”
“嗯。”安夏又迷迷糊糊應了一聲,似是又睡了過去。
簡甜下了樓,顧奶奶不由有些擔心地問她:“怎麼樣,小夏沒事吧?”
“這就好。”顧奶奶一臉欣慰地說道:“她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安夏在坍塌現場的那六個小時,她都聽人說了。
經過特殊訓練的健壯男子,都要輪三班才能堅持下來高強度工作。
她一個弱女子,竟然硬是撐足六小時下來。
之前在賓館見到安夏的時候,她的手指都被磨得不成樣子了,手上全是血液乾涸之後結成的血疤。
安夏,真的是太累了。
她能好好休息,是一件大好事。
簡甜也點了點頭。
整整六個小時,安夏一直在裏面絕望地尋找着。
而她就一直在外面等待着。
最後,她等到的卻是顧景行的死訊,以及昏迷過去的安夏。
當時的那種心疼,簡甜現在都不敢去回想。
那些人幫忙把小夏送到了就近的賓館。
小夏的手套,就是她拿下來的。
手套裏面全是血,整個和手掌黏在了一起。
簡甜只能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幫她剪開。
剪完手套,一看見她裏頭的傷口,她的眼淚止都止不住。
她又不敢讓眼淚落到安夏的傷口上,只能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
越是上藥,她就越是心疼。
安夏的手,幾乎找不出一處沒有傷口的地方。
可相比於她手上的傷,她心裏的傷,怕是還要重上千倍萬倍。
顧景行沒了,小夏以後的日子,該怎麼熬過去?
簡甜一想到這裏,就難過地不行。
“小甜啊,你是好孩子。你陪着小夏來回一趟,也累了,去休息吧。”顧奶奶說道。
簡甜胡亂應了下來。
她到顧奶奶給她準備好的客房躺下來。
她也有很久沒有睡覺了,明明精神和肉體都已經很疲憊,可不知怎麼的,她就是睡不着覺。
她翻來覆去,腦海裏都是安夏那過分冷靜的眉眼。
突然,她一個機靈,從牀上坐了起來。
“不對,肯定有哪裏不對。”簡甜的神情凝重。
小夏實在是平靜地有些過分了。
她之前還一度以爲,小夏可能是心存死志了。
可之前自己卻敲門,小夏確實實在睡覺。
估計是因爲她是一個優秀的演員,所以才能假裝地這麼平靜?
簡甜正想着,突然,她的心理咯噔一下。
她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了。
是啊,小夏是一個優秀的演員,臺詞演技,都是一等一。
剛剛她聽到的那迷迷糊糊彷彿被吵醒的聲音,是真的嗎?
簡甜瞬間慌了起來,她連鞋子都沒時間穿,直接衝到了安夏的門前。
“開門開門,安夏你開門。”
簡甜用力敲着門。
可裏頭,卻一直沒有動靜。
簡甜越來越着急,敲門的聲音也越來越劇烈。
安夏沒有反應。
顧家人被引了過來。
“怎麼了?”顧奶奶問道。
“顧奶奶,快開門,快開門。”簡甜的眼淚都出來了。
小夏,你可別真的做了傻事。
簡甜這個樣子,顧奶奶的瞳孔,猛然一縮。
門被反鎖住了,顧奶奶立刻找人,把門撞開。
門被撞開的一剎那,簡甜就衝了進去。
牀上沒有人。
簡甜的臉色瞬間蒼白。
她衝過去打開洗手間的門,一股刺鼻的鮮血的氣味迎面而來。
安夏的手腕割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就這麼放在溫水中。
她整個人斜靠在浴缸上,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
“小夏!”簡甜顫抖地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