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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君似當初否(八)

    傍晚時分,掌了燈,林瑞雪所居的德馨園中傳了飯,皇甫清宇亦留在那邊用晚膳。.

    席間,忽然有婆子抱着嶄新的被褥從廳前路過,林瑞雪貼身的丫鬟燕兒一見便追了過去,在窗外嘀咕了幾句之後,才又走了進來,笑着道:“王爺,王妃,天氣愈發寒冷,奴婢剛剛吩咐下去,讓人多添了兩牀被褥。王爺今晚是宿在德馨園吧?”

    林瑞雪頓時微微漲紅了臉,擡眼看着皇甫清宇。

    皇甫清宇亦放下碗來看着她,微笑道:“一會子我還要出門,只怕回來也不知是幾時了。你自己早些安置。”

    渴晚膳的氛圍自此便僵硬下來,林瑞雪再無胃口,一直到皇甫清宇起身離去。

    燕兒隨在她身邊,自然知她心中想什麼,便在她耳旁低語了兩句,隨了皇甫清宇的身影而去。

    在見到皇甫清宇卻是換了衣衫,出了府之後,她方纔心滿意足的回到德馨園:“小姐放心,王爺是真的出門去了,沒有去那邊園子。”

    接林瑞雪心下一寬,嘴角微微勾起:“我幾時說過怕他去那邊,就你多心。再者說了,那微之怎麼說也是太后跟前的紅人,王爺上心一點也是正常。”

    燕兒撇撇嘴:“小姐如今倒是心寬,昨夜又何必等得那麼心寬?”

    提及此,林瑞雪終究還是免不了心中一苦,卻仍舊淡淡的勾了勾脣角:“七爺是有抱負的人,我早在嫁他之前便已知曉,又怎會不知他以後必定三妻四妾?只要他待我好,也就夠了。”

    京中某一小巷,一家極其普通的酒肆內,十一早已溫好了一壺酒,一邊看着裏間忙碌的獨舞,一邊等待着皇甫清宇。

    這家酒肆正是獨舞離開英王府後所開,然而招待的客人卻只有那麼幾位,其中最常呆在這裏的,便是這位十一爺。

    一直到天暗下來,皇甫清宇才進了門,抖落一身的風雪,瞥了十一一眼:“你倒逍遙。”

    十一笑着爲他斟了酒:“比不得七哥,享盡齊人之福。”

    皇甫清宇眸光一變,十一立刻斂了笑容:“這麼晚約我,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嗯。”皇甫清宇飲下自己面前的那杯酒,頓了頓方纔道,“老四那邊的人,你比我熟絡,救十六叔的事情,你上一點心。”

    十一微微一怔:“七哥,這事情未免太棘手了,其實根本與我們無關,何必非要摻和進去?萬一四哥起了疑心怎麼辦?”

    皇甫清宇重新斟了杯酒,舉杯向他:“就當我這做哥哥的私下請你幫手,可好?”

    十一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一轉頭,獨舞端着一盤熱菜走了出來:“給七爺請安。”

    皇甫清宇擡頭看了她一眼,忽而想起了什麼,微微一笑:“獨舞,明日請你來我府中作客,可好?”

    獨舞微微一笑:“我這小店多得七爺幫襯,七爺既然開口,獨舞哪有不領情之理?”

    十一偏了頭看着她笑:“你這小店我幫襯得最多,也不見你領我的情?明日我陪你去可好?”

    “十一,明日我還有一事要你去辦。”皇甫清宇卻已經又開了口,見十一滿臉哀色也依舊繼續說下去,“皇祖母病了,我實在是抽不開身,老九和十二那性子我又不放心,唯有讓你代我走一趟了。”

    “七哥,你分明是有心避開皇祖母,偏將這樣的苦差事派給我。”十一苦了臉。

    皇甫清宇飲下最後一杯酒,淡淡一笑,起身離開了。

    回到府中,便有崔善延等在府門口迎他:“七爺剛出門,側王妃就醒了,在園中走動了一圈,先前方纔傳了晚膳,這會子只怕還沒有用完。”頓了頓,又遞上錦盒,“這是新配的藥丸。”

    皇甫清宇應了一聲,接過來大步朝曦微園走去。

    來到園中,卻剛好逢丫鬟們撤下晚膳,他見那些菜餚幾乎都不曾動過,忍不住微微皺眉,進了屋,卻見夕顏已經坐在了牀榻之上,臉色微微發白。

    “顏顏,身子不舒服嗎?”他上前,放下藥盒,伸手探上她的脈。

    夕顏見着他,臉上依稀有着某種錯愕,怔了怔方纔回過神來,又聞到他身上淡薄的酒味,忍不住擰了煙眉,拂開他的手,翻身躺了下去。

    好在他已探到她的脈,知她無甚大礙,這才緩緩擡起手來,整理了被褥之後,自己卻起身坐到了牀榻對面的軟榻之上。

    夜逐漸深了,夕顏似是已經睡着了,屋中僅剩的那盞油燈搖曳不定,他的目光亦隨之而飄忽着。

    突然,“噗”的一聲,油燈裏的油似是燃盡,燈滅了,屋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牀榻上的夕顏猛然間驚醒,但見滿眼的漆黑,忍不住嚇得驚叫起來。

    彷彿間,她可以聞到皇甫清宇身上清淡的香氣,還未回過神來,就已經被人擁進了懷中:“顏顏,別怕,我在這裏。”

    “不,不要你”夕顏抱住自己的頭大叫起來,“拿燈進來,把燈拿進來”

    外間的婢女聽到動靜,忙不迭的捧着一盞燭臺進來,屋中這纔回復光亮,夕顏面色慘白,用盡力氣掙脫了皇甫清宇的懷抱,撲到桌邊,緊緊攥住那個燭臺,嚇得那婢女連連後退了幾步。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那跳躍的火苗,緊攥着燭臺的手上隱隱現着青筋,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彷彿,那燭臺就是她的唯一。

    唯一可以緊緊握住,唯一可以從中汲取溫暖。

    他站在牀邊,恍然間有着悲涼的頓悟。

    原來他所給予的,對她來說,甚至不如一盞燭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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