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皇族宗親天牢內。.biqugev
十一坐在石牀之上,靠着牆壁,聽着外面的大雨聲,閉着眼睛,眉頭緊擰。
她原定今日啓程返鄉,不知,走了沒有?
狹長的過道上忽然有腳步聲傳來,他只以爲還是先前對自己諸多照顧的獄卒,因此也並沒有動。可是當那腳步聲靜止在他所在的這間牢房前時,他才察覺到什麼不對,緩緩睜開了眼睛。
“七哥?”怔忡許久,他才終於有些不可置信的喚來人。
很快有獄卒爲皇甫清宇打開了牢門,他卻只是站在外面,長身玉立的模樣與這牢房格格不入。
十一看着他,卻沒有動。這原本是他心目中猶如謫仙神祗一般的七哥,可是現如今,卻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
“你可認罪?”皇甫清宇看着他,淡淡道。
特意紆尊降貴,來到這牢房之中,只是爲了問他是否認罪?是夕顏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實在是太重,還是他這個兄弟在他心目中,實在是不值得信任?
十一微微苦笑起來:“七哥,我追隨你多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你會問我這個問題。”
“這麼說來,是不認了?”皇甫清宇仍舊是淡淡的模樣,看着他。
十一緩緩閉上眼睛,搖了搖頭。
皇甫清宇見他的模樣,卻忽然沒有再問下去,只道:“你跟我來。”
十一訝然的睜開眼,看着皇甫清宇,他卻已經轉身而去,十一遲疑了片刻,起身跟上了他。
外面大雨如練,有小太監將傘撐到了他的頭頂之上,跟着皇甫清宇的步伐,緩緩往前走去。
這路是通向鐘鼓樓,十一認得,可是卻不知皇甫清宇爲何要將他往那裏帶。
待登上了鐘鼓樓,皇甫清宇卻徑直將他帶往了朝東的那個走廊。
從這裏往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見承乾宮外的空地。
透過密密的雨簾,依稀可以看得見一個身影,跪在大雨之中,一動不動。
十一的身子驀地一僵,心也狠狠揪住,轉頭看向皇甫清宇:“七哥?”
皇甫清宇淡笑起來:“我信你,卻也不完全信你。可是她卻願意以性命相搏,讓我相信你。”
十一再度看向雨中的那個身影,終於一刻也站不住,轉身飛奔下鐘鼓樓,衝進了大雨之中。
豆大的雨點打在他身上都隱隱泛着疼,卻不知她在那裏跪了多久?
遠遠地,她挺直了腰身跪在那裏的身姿終於逐漸清晰起來,十一卻不自覺放慢了腳步,說不清心裏是怎樣的感覺,可是每靠近她一步,心中便是翻騰的痛楚。
終於,他來到了她身邊,緩緩蹲下了身子。
跪了一日兩夜,再加上淋了幾個時辰的大雨,靈曦的思覺早已不再清明。恍惚間,卻只覺得有人來到了自己旁邊,轉頭一看,卻驀地愣住了。
彷彿是在做夢一般,眼前這張被大雨沖刷着的臉龐,不正是他嗎?
靈曦卻並沒有如同自己幻想了千百遍一般的猛然撲進他懷中,相反,卻只是茫然的看着他:“清容,是你嗎?”
十一喉頭一緊,竟然發不出聲音,只能緩緩伸出手臂,將她抱緊在懷中。
靠着他的肩頭,靈曦確定了,是他。
只有他的懷抱,才能帶給她依戀。
她緩緩的笑起來,聲音卻愈發的虛弱:“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她竟然虛弱到暈了過去!十一心頭猛地一震,隨後,緩緩將她抱了起來,護在懷中,大步往宮門而去。
承乾宮的廊下,夕顏蹙了眉頭站在那裏,看着大雨裏十一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是滿滿的嘆息。
驀地被人自背後擁住,夕顏順勢便靠近了他懷中,佯嘆了口氣,道:“我忽然想起,當初我剛見到你的時候,你不也正是這樣對我的嗎?威逼利誘,什麼手段都用盡了!你皇甫清宇就是這樣一個人,真是可怕透了!”
“可怕透了?”他微微勾起嘴角,語氣中卻帶了一絲邪魅,靠近懷中小女人白皙的脖子,一口咬住。
“啊——”夕顏驀地驚呼了一聲,要避開他,卻又被他緊鎖在懷中,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七郎,別鬧!”
不知爲何,她那語氣竟像極了喝止一一的時候,皇甫清宇的臉色立刻就難看起來,夕顏也瞬間就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忙的拉住他的衣襟諂媚的笑:“七郎,可是我一點也不怪你對我用的那些手段,你信不信?”
皇甫清宇微微哼了一聲,轉身就往殿內走去。
這男人,如今倒也學會了跟她鬧彆扭。夕顏吐了吐舌頭,忙的跟上去撫慰。
靈曦整整睡了兩日,才終於醒過來,睜開眼,當先看見的就是十一蒼白疲憊的容顏。
她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此刻的臉色也不比他好,緩緩伸出手去,撫上了他的臉:“清容,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十一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我沒事,你先不要亂動,好好休息。”
靈曦看着他,卻突然搖頭笑了起來:“不行啊,我睡了很久是不是?原定回鄉的行程也耽擱了,要是再不上路,又要耽擱許久了。”
十一怔忡看着她,末了,終於沉聲道:“我沒有對七嫂——”
“清容。”靈曦卻連聽他說完的力氣也沒有,整個人只覺得疲累,“我很掛念父親母親,我想早點啓程,早點見到他們……”
說完這句,她卻再度控制不住的闔上了雙眼,睡了過去。
到了十二月,京城之中早已是一場接一場的大雪,天地間彷彿都是一片蒼白的白色。
十一身上裹着墨色的大氅,從皇宮中出來,見天色尚早,便棄了馬,徒步往府中走去。
左右沒有人在等,實在是不知道回去那麼早要做什麼。
走在大街之上,因爲時近年關,家家戶戶都是一派熱熱鬧鬧的景象。十一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深入肺腑,都是凜冽的寒氣。
前方突然來了幾匹快馬,異常招搖的疾馳在大街之上。
待到那幾匹馬近了,十一看清楚其中的一個身影之時,卻驀地皺緊了眉頭。
馬上的十二分明也看見他了,似乎還遲疑了片刻,方纔將馬打住,喚了一聲:“十一哥。”
另幾個人皆是皇室宗親子弟,也紛紛停下馬來,對十一行禮:“給十一爺請安!”
“不必多禮。”十一淡淡道,看了十二一眼。
十二又猶豫了片刻,翻身下馬,方纔對那幾人道:“你們先走吧,我與十一哥說會兒話。”
這幾個月來,十二與其他幾個兄長的關係都是極其緊張的,要麼不見,即使見了彼此間也沒什麼話說,即便是自小最親厚的十一,也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