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說了老半晌，沒得到爺爺的回答，不由得有些氣餒。
算了吧，她想，也許爺爺真的是老了，顧慮的太多，完全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她不應該太較真的。
就在唐棠想要放棄的時候，唐老爺子突然開口了。
他像是斟酌了許久，說：
“其實我不讓你們在一起，並不是因爲小白哪裏做的不好。恰恰相反，是因爲他太好了。”
唐棠突然聽到他願意開口談論這件事情，不由得睜大了眼睛：“您……”
“小棠，你聽我說。”老人慈祥的聲音在房間裏迴盪，他的目光閃動，帶着多年時間沉澱下來的見識與睿智。
他問：“你記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記得啊。”唐棠有些奇怪他爲什麼這麼問。
“那你說說。”
“無父無母的孤兒，跟着爺爺一起長大，在顧家的資助下讀書。”唐棠老老實實答道。
老人點點頭：“沒錯，你還記得，那很好。”
唐棠更加摸不着頭腦了：“爺爺，您是覺得我配不上小白的身份嗎？可是小白和爸爸媽媽都不會這麼想啊。”
“我當然不是因爲這麼膚淺的問題。”老人笑了，深邃的皺紋像是被刀刻在了眼角，刮之不去。
“我只是想說，你當年還跟顧家簽下了協議，等到大學畢業之後，就會爲顧家工作，直到雙倍償還掉這筆撫養費。”
唐棠點點頭，她當然記得這個。
“那麼現在的情況就是，你還沒有償還掉這筆錢，甚至還沒有能力來償還這筆錢，就要跟債主談戀愛了。”
“爺爺您怎麼能說小白哥哥是我的債主呢？”唐棠有些不滿：“他不是的。”
“這就是癥結所在了。”老人無聲嘆息：“小棠，你要知道，不管你和小白是不是互相沒有把對方當債主或者是負債人，事實都是，你還欠着他的。”
“而一份感情裏，最怕的就是欠着別人的。”
“你現在跟小白感情好，自然兩個人都不在乎這些，甚至還會因爲這種關係，而覺得更加親密。”
老爺子一點點地掰開爲唐棠分析：“但是你能保證你們的感情，能一輩子像現在一樣親密無間嗎？”
“一旦未來的某一天，情感退去，你們開始有了分歧，開始爭吵。那麼這個時候，你欠他的東西，就會變成對你致命的打擊。”
“小棠，你有沒有想過這個？”
唐棠沉思起來。
老爺子繼續說：“所以，在你還清這筆債之前，爺爺希望你能時刻記着這件事情，並且保持該有的警惕心。而不是一頭栽進愛情裏，忘記了自己是誰。”
“在愛情裏，各方面的平等，纔是能讓愛情持久的源泉。一旦這個天平開始傾斜，你就要做好全盤崩塌的準備。”
“當然，你可以拼命追趕，從而讓自己變得更好，讓這個天平重新平衡。這也是爺爺最希望看到的。”
唐棠垂頭想了半天，忽然擡頭看向唐老爺子，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所以爺爺，您不是真的不讓我和小白在一起，是嗎？”
聽到她這樣問，老爺子忍不住有些失望，感覺自己剛剛說的那麼多話，都白說了。但他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欺騙唐棠，於是點了點頭。
“是的，爺爺只是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再做這個決定。”
唐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點了點頭。
她站起來：“爺爺，我好像懂了，我會去好好考慮的，然後告訴您我的答案的。”
說着，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留下唐老爺子先是一愣，隨後發出了暢快而滿意的笑聲。
還好，雖然孫女還年輕氣盛，但還是聽得進勸的。
顧小白早就回來了，本來躲在門外聽着爺孫兩的對話。在唐棠出來之前，他趕緊閃到了拐角。
這會兒聽着老爺子爽朗的笑聲，也陷入了沉思。
這件事，其實不能全怪唐棠，他也沒有考慮周全。
只一心想着和唐棠在一起，單方面的認爲自己一輩子都會對唐棠好。更是將當初的合約當做玩笑，拋諸腦後。
卻從來沒有想過，這種行爲既侮辱了唐棠當時的誓言，也看輕了她的人品。更是沒有想過，如果自己真的這麼做了，從此唐棠就只是個依附着她的女人，一旦愛情退卻，他給不了唐棠任何安全感。
所以這件事，他要付一大半的責任，唐老爺子有這樣的擔心，完全是有道理的。
想清楚這一點，顧小白悄悄離開了家，往公司去找顧子衿和秦慕萱。
他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他們，同時也要冷靜思考一下，以後要怎麼做。
顧子衿聽完後，忍不住跟秦慕萱感嘆：“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人家活的久了，看得多了，就是比咱們想的周全。”
秦慕萱也點點頭：“唐老爺子真是通透人。”
她轉臉對顧小白說：“小白，既然你講這件事說給我和你爸爸聽了，想必你也對你唐爺爺的話很有感觸。那你應該也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那麼也該好好考慮，接下來自己該怎麼做了。”
顧小白鄭重地點點頭。
“去吧，去找唐棠，好好討論以後該怎麼做。我們就不插手了，你們年輕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決定。”
顧小白沒有直接去找唐棠，他覺得，他們兩應該稍微分開一下，然後好好考慮。
這段時間的親密交往，讓他和唐棠都深陷其中，很多事都沒有去多想，而是一味的憑感覺行事。現在，唐老爺子給他們敲了警鐘，那他就要重新開始正視兩人之間的關係，從而調整交往方式了。
另一邊的唐棠也在想着這件事。
她想跟顧小白打電話，又忍住了。
唐爺爺把事情的決定權交給了自己，那她就一定不能再讓爺爺失望。
整整一個下午，唐棠把自己關在房裏，用本子和筆，一筆一劃，重新寫下了自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