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轉這頭一邊似在找什麼人,一邊答道:“就是二太太身邊兒的芳蘭姐姐啊”
海棠居里有兩個大丫鬟,一個是芳菊,另一個便是芳蘭。
衆人聞言神情皆是疑惑震動。
還真是宋氏的丫頭去送的荷包
“你可看清了”張老太太神情肅然地看着那小廝。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小廝滿心茫然,緊張卻毫不猶豫地點頭:“小的絕無半句假話當真是芳蘭姐姐去送的荷包”
宋氏死死地皺着眉頭。
“胡說八道,昨晚是芳菊守夜,芳蘭根本不在我跟前,我又豈會吩咐她去送什麼荷包”她說着,眼神也越發狐疑起來。
這該不是張巒爲了撇清自身而跟他的小廝串通好了的說辭吧
再不然難道芳蘭真的自己莫名其妙地打着自己的名號去送了什麼荷包
可她有什麼理由這麼做
“芳蘭呢”張老太太也被繞得一頭霧水,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
一直跪在外面的芳蘭早已聽得冷汗淋漓。
芳菊皺眉看着她被喚進了堂內。
面對衆人或質疑或探究的目光,身着桃紅色比甲的芳蘭瑟瑟地跪了下去。
“昨晚究竟是誰讓你給二老爺送的荷包”張眉壽趕在其他人開口前問道,給被問話之人一種她去送荷包事實已定、無需狡辯的錯覺。
而眼前這大丫鬟的裝扮讓張眉壽覺得扎眼極了衣着鮮亮,雖未施脂粉,卻在鬢邊別了一朵清雅的粉白海棠。
父親向來尤愛海棠,海棠居一名便由此而來。
“快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張巒目光咄咄地逼問着。
芳蘭身形一抖,咬着脣說道:“當真是二太太讓奴婢送去的呀。”
宋氏聞言吸了口冷氣。
這丫鬟根本是在睜眼說瞎話且就當着她這個主子的面
她一時竟不知是貼身丫鬟也受了丈夫的唆使,一同來欺瞞衆人,將荷包一事往她身上推;還是說芳蘭被苗姨娘收買了
最有立場挑撥她與丈夫關係的人,自然是苗姨娘。
“芳蘭,我自認待你不薄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收買”宋氏眼神似刀。
“奴婢當真不知道太太在說什麼請太太恕罪”芳蘭聲音帶上哭意與惶恐,彷彿是因爲自己沒能領會主子的意思而辦砸了事情一般無助。
張老太太眼神變了又變。
難道是二兒媳自編自演,以此來誆騙試探兒子
若真如此,鬧出這麼大一齣戲,驚動這麼些人,也未免太過任性胡鬧了
宋氏氣得氣血上涌。
張眉壽握緊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母親,這個芳蘭未必不是見自己被指了出來,便順水推舟故意惹怒您,好激着您與父親和離。”
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母親是待她不薄,可萬一她最想要的偏是母親最不願給的呢”
人心往往總是不肯滿足的。
宋氏聽得眼神一凝,再看向芳蘭之時,心底已然泛起了寒意。
她最近有了心思理事,便與到了婚嫁之齡的芳蘭提了一回有意幫她在張家家奴中擇出一位良配來
同是大丫鬟,芳蘭平時老實沉穩又識趣,還不比芳菊看起來心高氣傲原來竟是藏得這樣深
芳蘭一味低着頭流淚:“隨你怎麼說,反正我是太太的人,太太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太太若說不曾讓我送過,那必是我記錯了便是。”
張眉壽聽得眼神越來越冷。
這丫鬟好重的心機。
“你彆着急,好好想想究竟是誰讓你送的荷包,萬一夜間昏暗,你誤將其他人認作我母親了呢”張眉壽的話聽起來就像是小兒幼稚之言,卻莫名叫芳蘭打了個寒噤。
“姨娘,不如你先說說吧。”張眉壽看向了一直跪在角落裏,始終不曾開口說話的苗姨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三姑娘想讓妾身說什麼”苗姨娘的聲音輕輕的,卻摻着一絲複雜的意味。
“先說說這荷包是不是你繡的”張眉壽並不拐彎抹角:“實話與姨娘說,這荷包上頭所用乃是湘繡,方纔我對照了,與姨娘以往所繡之物,確實極爲相像。”
苗姨娘逢年過節總會親手做些小物件兒送給張眉壽姐弟三人。
若不然,宋氏也不可能單單因爲一個普通的荷包就氣憤至此。
宋錦娘適時地開口:“想好了再答,繡技如筆跡,只需懂行之人一驗便知,可容不得你輕易抵賴。”
在衆人的注視之下,苗姨娘緩緩開了口。
“是,那荷包是妾身親手所繡。”
此言一出,四下靜了一靜。
還真承認了
又聽苗姨娘說道:“我本欲藉此事離間二太太與二老爺,只是二老爺向來只專情於太太一人,這些年來從不曾踏足西院,我若貿然相贈,他必不肯收。是以,我便買通了二太太身邊的丫鬟芳蘭,假借二太太之名將荷包送到二老爺手中。”
芳蘭聽得臉色大變,有幾分慌亂地搖起了頭。
柳氏不甘之餘,卻暗暗鬆了口氣。
事情發展到這裏,似乎一切都已大白了。
張老太太臉色陰沉地看着苗姨娘。
普通的姨娘使手段爭寵本見怪不怪,可偏偏苗姨娘不是正經被擡進門的姨娘,身上帶着兒子不光彩的過往。且這爭寵的手段過於陰險,已是攪得家宅不寧了
她二兒子毀就毀在苗氏和宋氏這兩個女人手裏瞭然宋氏是正妻,且除了脾性煩人之外,並無值得一提的大過,但苗氏作爲一個姨娘將手伸到了主母身邊,此乃不可饒恕之錯也
“苗氏,你可知錯”張老太太厲聲問道。
苗姨娘將前額叩到了地上。
“妾身知錯。”
見祖母已是一副要藉此機會重重發落苗姨娘的姿態,張眉壽眉頭微蹙。
苗姨娘是母親的眼中釘沒有錯,若由祖母就此拔去,或無壞處,可真相當真是苗姨娘所說的那般嗎
真正的幕後黑手,只怕還沒有顯形。
張眉壽滿眼疑惑地看着苗姨娘,搶在張老太太開口之前,問道:“姨娘怎麼不說完端午當夜,你與大伯孃在花園子裏密見,可就是爲了合計此事嗎”
這話直白到了極致,語氣確是純粹如一個孩子該有的不解。
苗姨娘詫異地擡起頭來看向她。
本已放鬆了下來的柳氏更是心神劇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