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句話落音之後,四周卻是愈發靜謐起來,彷彿一時根本無人能反應得過來她說了什麼,亦或是都下意識地看向其他人,試圖驗證是不是自己聽岔了
宋氏茫然而驚異。
關她丈夫什麼事
她忽然想起了在茶樓內芸兒那半說半不敢說的話
哪怕張眉壽早有了猜測,眼下這一切也皆是她一手促成,然而此時親耳聽到這句話,仍是覺得有些不切實際。
但此時此刻,她心底的石頭也徹徹底底落了地。
那團纏了父親母親兩輩子的迷霧背後的真相,即將就要被徹底揭開了。
張彥幾乎是愣住了,僵硬地轉過頭去看向芸兒。
“你方纔說什麼”
是他聽錯了,還是芸兒被嚇瘋了
他寧可相信後者。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
那芸兒雖被綁得死死地,又被一名粗壯的婆子按着坐在地上,卻半點也不掙扎哭喊了,只無聲流淚,平日裏柔情萬種的眼睛裏此刻皆是不忍:“妾身早該將大太太曾心悅張二爺之事告知大爺的,只是妾身想着,那些都已是陳年舊事,想必大太太早該放下了,說來無益,只會惹得彥郎不悅。若再因此與大太太生了隔閡,妾身更是罪孽深重了”
“可誰知可誰知現如今大太太張口閉口竟還都是張二爺的好,顯是仍心心念念着的這般心思,對彥郎實在不公,妾身着實看不下去”
“胡言亂語竟潑這樣的髒水給我”柳氏終於反應過來,一瞬間幾乎是失態了,大步朝着說話的芸兒奔了過去。
張彥整個人如石化一般,眼睜睜看着柳氏捏住了芸兒的下巴,迫使芸兒擡起頭來,竟也一時想不起要去阻止。
“大太太這是要做什麼莫不是被妾身戳破了心事,心虛了嗎”芸兒聲音微微顫抖着,眼底卻絲毫不懼,反而帶着挑釁的意味。
柳氏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這張臉。
時隔十多年未見,她竟到現在才認出來這是誰
“你”
柳氏嘴脣哆嗦了一下,卻是揚起手,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芸兒的臉頰上。
“你這賤人,竟這般害我”
她竟不知道,這些年來丈夫在外面養了這麼大一個禍害
芸兒被她打得嘴角溢出血絲,惶惶地道:“看來大太太已是認出奴婢來了,可奴婢今日既被綁來,便知沒有活路了,如今無論如何也要將真相說出來,彥郎待我不薄,我絕不能讓彥郎再矇在鼓裏”
“你根本就是胡說八道,我何時見過你”柳氏隱約尋回一絲理智,當即否認道。
“我打得是你不知羞恥生下野種,如今又來污衊於我”
張彥陡然回神,眼神猙獰地看向柳氏。
“不知羞恥的只怕是你這賤婦”
眼見他要對柳氏動手,早有防備的張敬先一步帶着小廝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大哥,你先冷靜一下”
“要我冷靜換作是你,你可否冷靜的下來”張彥怒吼着,唾沫橫飛,眼睛發紅。
他既然一瞬間選擇了相信,必然有他的道理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怪不得這些年來這賤婦死盯着二房不放,百般挑撥離間,原來是見不得二弟與二弟妹琴瑟和鳴怪不得你口口聲聲說着二弟的好,原來是藏了這樣見不得光的齷齪心思”
“只怕你嫁入我張家就是揣着與二弟暗下苟合的想法”
這話聽得所有人都爲之色變。
宋氏更是腳下顫了一顫,臉色發白,卻是毫不猶豫地出言反駁道:“我夫君清清白白,乃是端方君子,莫要不分青紅皁白地將他牽扯進去”
大嫂不要臉,夫君還要呢
她握住女兒的手還嫌不夠,乾脆將女兒抱了起來,彷彿這樣心中才能安穩一些。
“蓁蓁,你父親絕不是那樣的人,咱們要信他,你切莫聽他人胡說”她不忘及時給女兒喫定心丸。
雖說苗姨娘之事在前,可同牀共枕這麼多年,宋氏絕不認爲丈夫會枉顧人倫。
張眉壽心中欣慰,認真點頭。
她回頭若是將此事說給父親聽,父親得知母親這般信任他,只怕要感動的哭出來吧
“母親絕不能信了這小賤人的話”柳氏興許是見張彥這邊已經拉不回來了,朝着張老太太跪了下去,“這小賤人蠱惑夫君在前,眼下不止往媳婦身上潑髒水,還將二叔扯了進來,這分明是想將咱們張家徹底攪散吶母親,依媳婦之見,應當立即將這居心險惡的賤人亂棍打死”
“娼婦,該被亂棍打死的人是你,今日我便要將你浸豬籠”張彥看向芸兒,厲聲道:“繼續說,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老大”
一直沒開口的張老太太出聲制止了他的失控。
婆子很有眼色,見老太太如此,便先捂住了芸兒的嘴。
經此一提,張老太太也想到了一些零碎的陳年舊事。
她眼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大兒媳。
“母親有所不知,芸兒是我從湘西帶回來的,她曾是柳氏這賤婦外祖家的婢女她既有此言,必不會是空穴來風兒子今日就是將這張臉豁出去,也必須要聽個明白若不然,只怕要被心裏的這口窩囊氣給生生憋死了”
張彥邊說邊掙扎着要捶胸頓足。
反正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已是不可能了,了不得事後將這院子裏所有的下人都統統打死了就是
他必須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張彥的情緒在崩潰的邊緣來回試探。
而聽到他說芸兒竟是柳氏外祖家的婢女,衆人眼底神情各異。
“信口雌黃,我根本不認得她我看你這負心的東西分明是喜新厭舊,想將我一腳踢開你若直說,我豈會糾纏你用不着你勾結這賤人使這樣下作惡心的手段”柳氏朝着張彥罵道。
她跪在張老太太腳下,求道:“母親,這樣的醃事若傳了出去,張家上下豈還有臉見人”
她想借婆母最忌諱的東西將此事壓下來。
若真的被完全捅破,她只怕沒活路了
婆母一定會選擇遮掩的,上次在海棠居里,婆母寧可將芳蘭當場打死,也不肯在人前揭開真相。此次之事更是不堪,婆母必然不會允許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情陳於人前的
只要今日將那賤人打死了,她事後便有得是法子洗脫自己
張老太太目光定定。
“讓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