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聽到這裏,默默收回了心裏那把三十丈長的大刀。
畢竟丈夫與她成親時,還信誓旦旦地同她說自己是童男之身呢
“後來你過了門,她暗下便尋死覓活,她母親求到我面前,說哪怕讓女兒去老二房裏伺候着也是好的。呵呵,這不是擺明了想伺機爬牀嗎這樣的蠢事,我豈能答應”
“你有了身孕時,她又賤兮兮地跑進了老二書房裏,老二大發了一場脾氣,似還踹了她一腳,又說什麼自己心屬你一個,絕不納妾當夜,她便投井自盡了”說到這裏,張老太太臉色不大好看,許是覺得晦氣。
紀氏聽得詫異之極。
她半點不知此事,想來是丈夫有意瞞她,不願她多想。
“多謝母親告知,兒媳知道了。”
紀氏離去時,眼睛感動地有些發紅。
張老太太鬆了口氣。
其實那些什麼心屬一個,絕不納妾的話,完全是她瞎編的。
事情過去好些年了,她怎麼可能記得那麼清楚,再者說,她又不在現場
咳咳,也就這兒媳婦好騙了。
換作如今腦子裏的水倒了出來的大兒媳宋氏,她只怕還得使個更高明的招數。
不過只要能增進兒子兒媳感情,促進家庭和睦,其餘的不重要。
嗯,她沒事兒得多琢磨琢磨這方面的高招。
紀氏哪裏知道這些,回去之後抱着張敬哭了一場,感動得一塌糊塗。
午後,張巒陪着宋氏呆在房裏說話。
離他去上任的期限還餘下三日,他想多陪陪媳婦。
可宋氏夜裏沒睡好,有些睏倦了,靠着他便睡了過去。
張巒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到牀上,輕手輕腳地去了書房。
範九跟了上去。
張巒剛坐下要寫字,那邊範九就忙去磨墨。
張巒多看了他一眼。
他寫到一半,覺得累了,倚在椅背上稍作歇息時,範九立馬上前替他捏肩捶腿。
“不必不必”張巒莫名覺得怪異。
一個小廝替他捏肩捶腿算怎麼回事
不一會兒,範九又端了一盤新鮮的葡萄過來,仔細替他剝了皮兒,拿帕子託着遞到他嘴邊。
“老爺,您嚐嚐,小的將籽兒都給挑出來了呢。”範九笑得諂媚。
張巒打了個寒噤,徹底崩潰了。
如果不是確定對方是個男子,他甚至懷疑範九要爬牀
這就是女兒給他挑選出來的小廝
他即便厭惡鄧家,卻不是個心懷偏見之人,可他現在大概知道這貨爲什麼會被鄧家趕出來了定然就是不堪其擾
“你出去,我練字時不習慣有人在一旁。”張巒匆匆尋了個藉口。
範九一怔,而後點頭道:“那小的去將老爺換下的衣物洗了。”
“這又不是你的活兒自有漿洗下人去做”
張巒連忙阻止。
範九嘿嘿笑道:“多謝老爺體恤。”
這種說得好像他很心疼他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啊
張巒臉色一綠,險些吐出來。
張巒本想隨意指一個活兒,只要能將人弄走就行,可到嘴邊,倒真的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去打聽打聽,朱探花郎家有沒有接到封賞的旨意,若是賞了,且問問聖旨都說了些什麼”
他聽三弟說過,朱小公子就是朱探花郎家的。
若是小朱嗯這稱呼怎麼怪怪的
若是朱家的小子得了褒獎,而偏偏他的女兒沒有,那他可就要真生氣了
範九應下,忙不迭去了。
這是個表現的好機會,他可得抓緊了纔行。
不過一個時辰,範九就折返了回來。
“回老爺,朱家並未得到什麼賞賜。”範九說道:“不止是朱家,近日來得到封賞的,滿京城只咱們一家而已,再無第二戶了。”
“打聽清楚了”
“老爺放心,絕錯不了。”範九語氣篤定。
張巒皺緊了眉頭。
朱家的小子也沒得到封賞,他心裏不僅沒覺得平衡,反而更生氣了
張巒橫豎想不開,乾脆找到了劉健府上。
劉健剛從戶部回來,恰好在門前遇到了下馬車的張巒,連忙將人請了進去。
前幾日手頭上事多,他正打算明日請張巒一敘呢。
劉健將人請去了花廳。
“劉大人,咱們還是去書房吧。”張巒提議道。
畢竟他要說的話,不宜讓太多人聽到。
劉健一愣之後,樂得點頭。
正好他要說的話,也不宜讓太多人聽到呢。
二人便往書房去,劉健乾脆直接屏退了僕從,二人關起門來說話。
張巒直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和疑惑,又委婉地問道:“不知是不是大人在摺子裏沒有說清前後原委啊”
這話本是不討好的,可他既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朱家小公子,便沒有那麼多忌諱了。
正喝茶的劉健險些咳出來。
“絕沒有的事,再者說了,即便是本官有疏漏,可南大人的摺子卻是極盡讚美了兩個孩子啊”
須得知道,南大人幾乎已經淪爲仙子仙童的忠實擁護者了。
“那”張巒不解地道:“這不應當啊。”
那些前去雲霧寺的災民,可都是兩個孩子化解的,幾千條人命啊
南大人之所以能及時轉醒主持大局,也全是兩個孩子設法將郎中帶進了南府。
“劉大人,咱們平心而論,孩子小小年紀拼死拼活,要句誇讚過分嗎”
“不過分不過分。”劉健面色複雜地道:“可誰讓皇上做事向來讓人猜不透呢”
他當然知道皇上爲什麼沒封賞朱家公子,因爲朱家公子就是太子啊
可他不能說。
但他又不能背這個黑鍋,畢竟他想跟張巒做親家來着,不想壞了自己的印象,也不想失了清廉公正的晚節
所以,就只能讓皇上自己來背鍋了
劉大人直嘆氣。
這嘆氣裏大概包含兩種含義,一是誰讓皇上腦子有毛病呢
二是,我也拿腦子有病的皇上沒辦法啊。
張巒深深地沉默了。